雨滴前奏曲
玻璃幕墙外的樱花在风雨中痉挛，林疏桐盯着教务主任镜片上滑落的雨珠，耳畔嗡嗡作响的空调杂音里突然漏进一缕钢琴声。那旋律像一根银丝缠住心脏，让他想起三年前躺在柏油路上时，头盔裂缝里渗进来的《离别曲》。
"林同学？"教务主任叩了叩实木办公桌，蓝白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你的情况特殊，校长特意安排音乐系首席指导你恢复钢琴课。不过江同学最近......"
档案袋里的转学证明突然变得滚烫。林疏桐隔着衬衫布料按住后腰那道蜈蚣状的疤痕，潮湿的春寒正顺着脊柱攀爬。窗外又传来零散的琴音，这次是肖邦练习曲Op.25 No.11，暴风雨般的和弦里藏着某种危险的颤音。
"请问指导时间定在？"
"每周三下午，琴房B座307。"主任突然压低声音，身后的百年樱树被风折断了枝条，"江浸月同学如果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务必立刻联系我。"
林疏桐走出行政楼时，雨丝正斜斜切过音乐楼顶端的青铜风向鸡。他数着台阶上破碎的樱花瓣，在第三十七级阶梯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抬头时正撞见江浸月抱着乐谱从旋转楼梯下来，黑色制服外套松垮地披在肩上，露出锁骨处蜿蜒的青紫色淤痕。
两人在楼梯拐角错身的瞬间，林疏桐听见金属坠地的清响。江浸月的银质药盒摔在地上，褐色药丸滚进雨水浸透的樱花堆里。他下意识蹲下身，却看见对方苍白的手背暴起青筋。
"别碰。"江浸月的声音像冻伤的玫瑰花瓣，带着细小的冰碴。他捡起沾满泥水的药片直接吞下，喉结滚动时睫毛跟着颤抖，"转学生都这么爱多管闲事？"
林疏桐的视线黏在对方腕间的绷带上，那里正渗出新鲜的血渍。三小时前在琴房见过的旧伤，此刻被崭新的刀痕覆盖。他想起公告栏里那些被撕碎的处分通知，残破的纸片上写着"自残倾向"、"精神评估未通过"。
"你的手..."话音未落，江浸月突然拽住他的领带迫使他仰头。雨水的冷和呼吸的热在咫尺之间蒸腾，林疏桐看见对方瞳孔里破碎的星空，那是服下镇定剂后的虚焦。
"这么关心我的话..."江浸月用染血的绷带摩挲他后颈的胎记，那里形状恰似半枚樱花，"不如猜猜看，上次擅自碰我药瓶的人，后来右手还能不能弹八度音程？"
远处传来预备铃空洞的回响。江浸月松开手时，林疏桐踉跄着扶住生锈的栏杆。掌心里不知何时被塞进冰凉的东西——是沾着血渍的钢琴课表，周三下午的指导时间旁画着鲜红的叉，旁边潦草地写着：现在就来琴房。
雨突然下大了。林疏桐摸到制服内袋里褶皱的诊疗记录，精神科医生的诊断书在雨中变得模糊："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触觉过敏，建议暂停钢琴训练"。而此刻他正踩着水洼朝音乐楼奔跑，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缠在江浸月渗血的手腕上。
琴房的门虚掩着，肖邦的《雨滴》前奏曲从门缝溢出。林疏桐推开门时，正看见江浸月将注射器扎进腕间静脉。玻璃窗上雨水纵横如泪痕，少年把玩着空药瓶转过身，袖口滑落处露出新旧交错的伤疤，像五线谱上爬满休止符。
"迟到了三分钟。"江浸月把注射器扔进垃圾桶，琴凳旁散落着被撕碎的乐谱，"把左手放在中央C，弹到我满意为止。"他冰凉的指尖按上林疏桐突突跳动的腕动脉，"还是说...你更想先听听我发病时的样子？"
林疏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注意到被江浸月踩在脚下的琴谱是李斯特的《死之舞》，首页用红笔涂满了狰狞的小提琴骨架。当他的手指即将触到琴键时，突然被对方从身后扣住手腕——这个姿势让他后腰的伤疤完全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
"果然..."江浸月的呼吸擦过他耳后的敏感带，另一只手掀开他扎进裤腰的衬衫下摆，"2019年4月7日下午三点，滨江大道十字路口，银色沃尔沃撞上的那辆机车。"指尖抚过凸起的疤痕时激起战栗，"你这里跳动着和我左手同样的频率。"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林疏桐在施坦威钢琴漆黑的漆面上看见倒影——江浸月扯开自己的衬衫，心口处狰狞的缝合疤痕像朵枯萎的樱花。两个伤痕在雨声中共振，肖邦的雨滴突然变成尖锐的耳鸣，他听见记忆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悲鸣。
"现在你知道了。"江浸月把额头抵在他颤抖的肩胛骨上，体温低得像雨中雕像，"我们都是那场车祸留下的坏零件。"
玻璃幕墙外的樱花在风雨中痉挛，林疏桐盯着教务主任镜片上滑落的雨珠，耳畔嗡嗡作响的空调杂音里突然漏进一缕钢琴声。那旋律像一根银丝缠住心脏，让他想起三年前躺在柏油路上时，头盔裂缝里渗进来的《离别曲》。
"林同学？"教务主任叩了叩实木办公桌，蓝白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你的情况特殊，校长特意安排音乐系首席指导你恢复钢琴课。不过江同学最近......"
档案袋里的转学证明突然变得滚烫。林疏桐隔着衬衫布料按住后腰那道蜈蚣状的疤痕，潮湿的春寒正顺着脊柱攀爬。窗外又传来零散的琴音，这次是肖邦练习曲Op.25 No.11，暴风雨般的和弦里藏着某种危险的颤音。
"请问指导时间定在？"
"每周三下午，琴房B座307。"主任突然压低声音，身后的百年樱树被风折断了枝条，"江浸月同学如果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务必立刻联系我。"
林疏桐走出行政楼时，雨丝正斜斜切过音乐楼顶端的青铜风向鸡。他数着台阶上破碎的樱花瓣，在第三十七级阶梯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抬头时正撞见江浸月抱着乐谱从旋转楼梯下来，黑色制服外套松垮地披在肩上，露出锁骨处蜿蜒的青紫色淤痕。
两人在楼梯拐角错身的瞬间，林疏桐听见金属坠地的清响。江浸月的银质药盒摔在地上，褐色药丸滚进雨水浸透的樱花堆里。他下意识蹲下身，却看见对方苍白的手背暴起青筋。
"别碰。"江浸月的声音像冻伤的玫瑰花瓣，带着细小的冰碴。他捡起沾满泥水的药片直接吞下，喉结滚动时睫毛跟着颤抖，"转学生都这么爱多管闲事？"
林疏桐的视线黏在对方腕间的绷带上，那里正渗出新鲜的血渍。三小时前在琴房见过的旧伤，此刻被崭新的刀痕覆盖。他想起公告栏里那些被撕碎的处分通知，残破的纸片上写着"自残倾向"、"精神评估未通过"。
"你的手..."话音未落，江浸月突然拽住他的领带迫使他仰头。雨水的冷和呼吸的热在咫尺之间蒸腾，林疏桐看见对方瞳孔里破碎的星空，那是服下镇定剂后的虚焦。
"这么关心我的话..."江浸月用染血的绷带摩挲他后颈的胎记，那里形状恰似半枚樱花，"不如猜猜看，上次擅自碰我药瓶的人，后来右手还能不能弹八度音程？"
远处传来预备铃空洞的回响。江浸月松开手时，林疏桐踉跄着扶住生锈的栏杆。掌心里不知何时被塞进冰凉的东西——是沾着血渍的钢琴课表，周三下午的指导时间旁画着鲜红的叉，旁边潦草地写着：现在就来琴房。
雨突然下大了。林疏桐摸到制服内袋里褶皱的诊疗记录，精神科医生的诊断书在雨中变得模糊："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触觉过敏，建议暂停钢琴训练"。而此刻他正踩着水洼朝音乐楼奔跑，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缠在江浸月渗血的手腕上。
琴房的门虚掩着，肖邦的《雨滴》前奏曲从门缝溢出。林疏桐推开门时，正看见江浸月将注射器扎进腕间静脉。玻璃窗上雨水纵横如泪痕，少年把玩着空药瓶转过身，袖口滑落处露出新旧交错的伤疤，像五线谱上爬满休止符。
"迟到了三分钟。"江浸月把注射器扔进垃圾桶，琴凳旁散落着被撕碎的乐谱，"把左手放在中央C，弹到我满意为止。"他冰凉的指尖按上林疏桐突突跳动的腕动脉，"还是说...你更想先听听我发病时的样子？"
林疏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注意到被江浸月踩在脚下的琴谱是李斯特的《死之舞》，首页用红笔涂满了狰狞的小提琴骨架。当他的手指即将触到琴键时，突然被对方从身后扣住手腕——这个姿势让他后腰的伤疤完全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
"果然..."江浸月的呼吸擦过他耳后的敏感带，另一只手掀开他扎进裤腰的衬衫下摆，"2019年4月7日下午三点，滨江大道十字路口，银色沃尔沃撞上的那辆机车。"指尖抚过凸起的疤痕时激起战栗，"你这里跳动着和我左手同样的频率。"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林疏桐在施坦威钢琴漆黑的漆面上看见倒影——江浸月扯开自己的衬衫，心口处狰狞的缝合疤痕像朵枯萎的樱花。两个伤痕在雨声中共振，肖邦的雨滴突然变成尖锐的耳鸣，他听见记忆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悲鸣。
"现在你知道了。"江浸月把额头抵在他颤抖的肩胛骨上，体温低得像雨中雕像，"我们都是那场车祸留下的坏零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