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陈南星刚从楼梯下来,就看见程启东裹挟着一阵风跑来,一个紧急侧身避让。即使如此,程启东擦身而过还是碰着了她。南星胳膊一阵吃痛,手里的书和作业本散落一地。
程启东生生顿住,喘着粗气,沙哑着喉咙,陈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南星甩甩手,叹了口气,与程启东面对面站着,尽量保持着和颜悦色,程启东,你怎么又迟到了?
昨天他也是这样,预备铃响了,他才顶着一头乱发气喘吁吁地跑进学校,衣服皱巴巴的。南星以为他只是睡过了头。作为初犯,她也没深究,就交代他说要早睡早起,不能再迟到。
不想,今天他又迟到了。
程启东跑得满脸通红,衣服领口敞开着,头发凌乱,眼神躲闪,站在那里喘着粗气不说话,背后书包拉链也没拉好,露出一本卷毛的书角来。
南星看着他的狼狈样,不忍心责备,你怎么又迟到了?
程启东涨红着脸还是不回答。
有别班老师拿着教课本从他们身边过,好奇地问,怎么啦?
南星摇摇头想,放学找他谈谈吧。于是,她严肃道,把校服扣子扣好。说完,也不看他,蹲下身去捡地上的书和本子。
程启东跟着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帮着拾捡。
南星看着他衣服袖口上星星点点的油渍,心里一软,不用你捡,去教室吧,再不要迟到了。
程启东如得到赦令,拔腿就跑。教室就在几米远拐角处,转眼就没了他的影子。
2
程启东感觉陈老师今天上课跟唱催眠曲一样。平时,他最欢陈老师上语文课了,光是陈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读声他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可是,此刻尽管他努力坐正身体,他的上下眼皮还是直打架。陈老师站在台上的样子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知道自己该打起十二倍精神来上课,他还看见陈老师两道犀利眼光直射他而来。可是,他实在是太困了,他就想睡一会儿,哪怕三五分钟也好。
程启东,请你回答这个问题。朦胧中,他看到陈老师站在他的旁边,敲着桌面,叫他的名字,他惺忪着眼,吸着一口涎摇摇晃晃站起来,左半边脸上还印有桌面的印子。他茫然无措地看了一下周围,垂下头,另一边脸也红了。教室里一片哄笑声。他摇摇头,彻底清醒了,他看见同桌苏波和他肩并肩站着,陈老师一脸严肃地拿着课本站在讲台,不怒自威。
是正在回答问题的苏波敲桌提醒他。
他双手抓着裤缝,尴尬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味地低着头看着书本上被口水浸透的几页书纸。
程启东,陈老师放下课本看着他,请你回答刚才的问题。
教室里静悄悄的,老师和全班同学都在静静等他回答,他的头更下垂了,他看见自己的脚尖在不安地抖动,心里的酸楚似乎要溢出来,他只能倔强地咬紧嘴唇沉默着。
陈老师从讲台走向他的身边,目光从他的乌黑的头上扫到苏波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你坐下。
她的目光收回在程启东身上,定定地看着他,放低声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启东倒想自己此刻有个头痛脑热的,可是,他除了想睡,他根本装不出来病,再说,刚才上学跑的那么有劲,他撒谎都没机会。
程启东稍稍抬头,还是不敢直视老师的目光,摇摇头。
那请你回答刚才问题。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想想再回答。
程启东又埋下头,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他没想到,自己早上迟到被老师抓个现行也就算了,第一节课竟然还睡迷糊了,被同桌叫醒后还被老师叫着回答问题,早知道这样,他不如在家里睡。
陈老师默默等了半分钟还是没有听到程启东回答,有点生气。他连接迟到两天,今天上课还睡觉,她都忍了。但作为学生,课堂回答问题时,可以答错,甚至可以说一声我不会,但垂着头一声不吭让她感到近乎莫名的无能为力。
她挑了挑眉,就罚他一直站到下课作为反省。
六年级孩子都知道察言观色,他们看到平时和蔼可亲陈老师脸色越来越严肃,一个个都正襟危坐,教室里的气氛沉寂了起来。
陈老师决定先晾着他,就在她要转身回讲台时,她看见程启东衣袖的油渍,想起上课前和他相遇时那头凌乱的头发。
莫非家里有事?她想。于是,她闭着眼缓解了一下自己,拍着他的肩膀,尽量保持一贯平和道,坐下吧,放学来办公室一趟。
3
放学时,陈老师在办公室改作业,看到程启东的作业,天女散花般的字迹,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眨了眨眼,翻回封面,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程启东的大名,她又把作业前后两厢对比,放下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长长叹了口气。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窗外问自己。
操场上传来孩子们放学排队的铃声,喧嚣了一天的校园渐渐安静了下来。
楼梯间有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来办公室了,必须和他好好聊聊。她想。
脚步声来到办公室。
陈老师抬起头刚要开口,却发现是同事谢老师。
谢老师往椅子上一靠,长吁短叹道,今天值日可累死我了。
陈老师闻言,几步走到窗户边探出头去看。校园里只有几个零零星星的学生,他们坐在玉兰树下,夕阳把水泥操场分成两半,半是明媚半是清爽,空气里弥漫着春风花草香。
学生都走了?她明知故问。
谢老师慵懒地回答,剩几个家远的在等家长来接。
看见程启东没有?
回家了。
陈老师不相信。
她匆匆下了楼。操场上没有,她去了教室,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是人去室空。
是不是在厕所?
程启东,程启东。陈老师对着厕所叫了两声。
陈老师,程启东回去了。等家长来接的同学证实。
陈老师怏怏而回。这个学生虽然成绩中等,但一直以来比较懂事听话,说好叫他放学来办公室的,他是忘记了吗?作为老师,她不愿揣测一个孩子带有目的性的心理,况且,这个孩子平时表现良好。
还是自己工作不到位啊,她想,明天一定找他好好谈谈。
4
第二天,陈老师去教室上课,第一眼赫然发现程启东的位置竟然是空的。师生间互相问好后,她来不及上课,走到程启东的座位边,急切问苏波,他早上没来吗?
苏波摇头。
她一一看过班上每张面孔,问,程金,你和他家离得近,你知道他家这几天有什么事么?
叫程金的女生站起来,看着陈老师,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把你知道的说说。
老师,昨天放学回家后,我看见程启东和他爸爸推着三轮车去卖烧烤了。
陈老师吃了一惊,卖烧烤?
嗯。程金小声回答。
她有些生气了,等下他来,非得好好批评。马上就要小升初了,不抓紧学习,买什么烧烤?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程启东并没有来,他的座位一直都是空的。陈老师在学校连批评他的机会都没有。
全班二十四个学生,少了一个。陈老师上起课来,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趁课间操时间,她将此事报告了正改作业的李校长。
帮忙去卖烧烤?校长惊得眼镜掉在鼻梁,他在这里当了五六年校长,第一次听说孩子不上学去帮父母去赚钱。
校长干脆拿下眼镜,沉吟片刻,三年前,青山村划为本地区新农村建设典型代表,结合附近地质公园,从本村实际出发,设立了系列旅游带动项目,水上乐园,温泉,垂钓,百亩花田等……现在正值菜花盛开,村民们纷纷在自家门前做起小买卖了……
陈老师恍然大悟。前些天,她的微信朋友圈里全是去青山村看花玩水的获赞免费游玩。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打电话给家长没?
打了,人家根本不接。
李校长坐下来,面色凝重,心里五味杂陈,做完操召开全体教师会议。
老师们都莫名其妙,每个星期周一是例会,校长是绝不会利用课间时间开会的,难不成上面又要下来检查?
看到老师到齐,校长没客套,最近几天各班学生迟到早退请假情况怎样?
老师们立即翻出班级考勤表,相互之间一对比,好像真比平时多那么几例。
校长点头,幸好只是区区几例,他早该想到了。
他缓缓地说,相信大家都知道了青山村观赏花海的宣传,这对村民来说,提高了家庭经济收入,是件好事,大事,但是,校长清了一下喉咙,有个别家长光顾着赚钱而疏忽了对孩子的管理,所以,各班班主任务必做好学生每天考勤,特别是无故旷课请假一定要了解情况并及时汇报,积极引导学生,绝不能耽误学生的学习。
总之,校长顿了顿,从每个老师的脸上看过去,铿锵有力地说,在学习阶段,一个孩子都不能少。
散会后,校长特意对陈老师说,放学后我和你一道去程启东家里。
5
放学后,陈老师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妹妹,和校长骑着车去了程启东家。
程启东的家离学校三里多路,村子到学校没有公交,本来准备开通校车,但得交车费。有些家长心疼每年几百的车费,反正离得又不远,走走路当锻炼身体。校车的事就无疾而终。小一点和远一点的孩子都是家长自己接送。
李校长和陈老师一前一后骑车在乡村公路上。清风拂面,桃红李白,布谷声声,空气里氤氲着百花香,人间最美三月天。
转了一个弯,李校长和陈老师眼前倏然出现一副金色画卷。整个天地都盛放着黄色的菜花,一朵一朵,一簇一簇,挨挨挤挤,风一吹,涌起千层花浪,菜花的馥郁清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春风送晚,花田里仍然人流如织。
他们停下车,放好。李校长看着黄灿灿的夕阳说,我们去入口,他们应该就在那。
来不及欣赏眼前的花海,他们穿过一波一波的人流赶往入口。
入口处排起了长队,做小买卖的摊贩在公路两旁,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有的是一张桌,有的是一辆三轮车,有的干脆一张油布铺在地面,高档一点的,是改造后农用三轮车,卖的东西也要丰富一些。
一阵风吹来,一股胡椒孜然味混合着菜花香直扑陈老师口鼻钻入肺腑,陈老师抬头循味而望。
一位身穿灰色卫衣的少年正背对夕阳,一手翻转烧烤,一手熟练地往烧烤洒香料,金黄色的烧烤滋滋冒出来的油滴入碳火中,碳火升腾起蓝灰色烟雾。烟熏火燎中,少年稚嫩的脸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烤得红通通的,鼻尖和额头都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口里吆喝着,香肠,牛排,脆骨……不好吃不要钱啊。
少年的旁边一男一女正在穿烧烤签,他们嘴里也不闲着,对每一个路过的游客千篇一律的重复,吃烧烤不?不好吃不要钱。
陈老师尽管听程金说过程启东去卖烧烤了,看到眼前一幕,她还是觉得胸口被堵似的,她第一次觉得烧烤的味道跟自己讨厌的臭豆腐味道并无二致,她的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各种情绪一涌而上。
她疾步走到摊贩前。
鸡翅,烤肠,羊肉串……你要买什么?少年感觉眼前人影一晃,头都没抬脱口而出就问。
陈老师没说话。
程启东,你看看是谁?陈老师身后响起李校长威严的声音。
程启东的手一颤,手里的香料抖落碳火中,碳火如火上加油,立即呲呲腾空而起蓝色火焰,程启东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迅速缩回手。他顾不上疼,抬头就看见陈老师穿着白色衬衣站在他烧烤摊前心疼地看着他,在她身后是双目炯炯的李校长。
陈老师和旁边一男一女立即叫喊出声。
少年并没有烫伤,不过,有几串烧烤被突如其来的浓烟舔烧焦了。
夕阳下,菜花旁,少年看着校长凌厉的眼神,脸更红了。
李校长,陈老师,程启东的爸爸程三看见二人,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讪讪地叫。
6
李校长和程启东父亲走在前面,陈老师和程启东跟在他们的后边,喧闹的人群里,四人都没说话。
李校长在一处僻静的屋檐下停下脚步。两层楼的瓦房,不知道是夕阳还是金黄的油菜花把白色的外墙瓷砖都染黄了,落地窗也反射着耀眼的黄色和四个模糊的人影。
房子里没有人。
李校长苦笑一下,都去做生意了。
对啊,正是旅游旺季,大家都去做赚钱了。程三站在李校长的对面说。
所以,你家孩子不用上学了吗?李校长看着程三黝黑面孔沉声问道。
程三从沾满油污的藏青色上衣口袋里摸出两根烟,讨好地递给李校长一根。
李校长摆摆手。
程三尴尬地放回去。
我和他妈实在是忙不过来……
再忙,也轮不到他去帮你们,他才十二岁啊,上学是他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任务。李校长尽力控制着自己心里的怒意。
反正学习又不好,迟早都是要出来的,不如早一点出来赚钱。
一直没说话的陈老师忍不住了,赚钱,你们心里只有钱吗?她拉着程启东衣袖走到程三面前,打开孩子的右手掌,不满道,你看看谁家孩子手是这样?
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男人都朝少年的手看去。原本稚嫩的手掌沾满了各种烧烤料,和着油污,看不清手掌本色,食指根竟然还起了一个血泡,指尖也有被烤串签子戳伤,手背还有被油渍溅到脱了皮的。
程启东见大家都看着他,局促不安地嗫嚅道,没事,没事,不疼。
程三自觉理亏,安慰似的轻声道,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陈老师气结,他还是个孩子呢,作为他的父母,你不心疼吗?谁家这么点大的孩子在卖烧烤?
不让孩子上学,太不像话了。李校长咬着牙根说。
程三辩解道,我没逼他,我就问问,他就同意了。
他这么小,他懂吗?李校长铁青着脸严厉地说。
上学有什么用?农村里的孩子以后总不是有这么一天?程三破罐子破摔了。
上学没用?不上学他会算账吗?会认识鸡翅牛排脆骨几个字吗?至于以后,谁也说不准,我只知道,如果他现在不上学,以后肯定有的是苦吃。陈老师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上学没用?李校长目光如炬盯着程三,气哼哼道,青山村各项旅游计划是没上学的人提出来的吗?
程三难以理解,东东就一天不上学,隔壁上初中的孩子三天没去上学,不也在家帮父母吗?
李校长的脸上上了一层红晕,他一个在讲台口若悬河的人竟被程三气得结巴了,你……你说……什么?你是说程……程明杰也在家摆摊吗?你们……你们……李校长食指朝程三点着无话可说了。
陈老师道,难不成你看到别人家孩子不上学,你家孩子也要跟着学?
看二位老师生气了,程三心虚道,我们又不是不送他上学,就这几天叫他帮忙。
李校长更来气了,梗着脖子,学校不是你家菜园……
耽误孩子学习,你负得起责吗?陈老师想起孩子在课堂回答问题一言不发的样子,感觉有股怒火往天灵盖窜,她也想责骂程三一顿,一低头,看见程启东胆怯地看着他们,她话到嘴边生生憋了回去。
李校长也恢复了常态,你想孩子以后跟你们一样吗?糊涂。李校长说,你们这是犯法。
听到“犯法”二字,程三当场被唬住了。农村人老老实实一辈子,虽然不懂法,但知道犯法吃牢饭是令人几辈子抬不起头的事。
程三的声音越来越小,孩子不上学是犯法的事?
在九年义务阶段,父母不送孩子上学肯定是犯法。李校长义正辞严道。
程三不说话了,在他朴实的心里,犯法的的事肯定不能做。
这时,一辆车停在他们旁边,车上下来一家三口。男孩子和程启东年纪相仿,清澈的眼神,白净的面孔,蓝白相间的校服,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阳光自信的神采。
程三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孩子,又看看自家孩子,嘴角抽动了一下,撇过脸去。夕阳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像上了一层又红又黄又黑的油彩。
程启东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露出羡慕的眼光。
来来,李校长搂过程启东的肩膀,今天当着老师和爸爸面,你告诉我们,你是愿意卖烧烤还是愿意去上学?
我要去上学,程启东被校长的臂膀有力地拥抱着,不再唯唯诺诺,心底有股力量冲口而出,校长,陈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听爸妈的话,我要好好上学。
他转过头,看着父亲,红着脸小声道,爸,我知道你和妈辛苦,以后放学做完作业我来帮你们,周末也可以。
说完这些话,他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天知道,他这一天有多矛盾,他人在这里帮着父母,心里却想着老师和同学。如果再有人问他是喜欢上学还是买烧烤,那他还是一百二十个愿意上学。
程三百感交集,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宝?谁又愿意他们小小年纪就经历风吹日晒?李校长说的对,有文化,他们才会越来越好。
他走进一步,摸着孩子的头,脸上泛着油彩,咱们家东东长大了,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
天色暗了下来,花田里的太阳能灯把花海照得如梦如幻。
7
赏花的人少了些,但买吃喝的人更多了,叫卖声络绎不绝。
李校长和陈老师穿梭在人流里。
他们在找程明杰。
程三不相信李校长会管这事。程三说,李校长,程明杰都上初中了,这事你也要管?
李校长明白程三这是说他管闲事。李校长道,只要孩子还是九年义务阶段,就必须回学校好好上学,一个都不能缺。
按照程三的指点,他们很快就来到一个套圈地摊前。
地摊前正收费的一高个男人抬头看是李校长他们来了,热情道,李校长,赏花呢。
李校长看着他,单刀直入,你家明杰呢。
高个男人陪着笑脸,五官挤到一块,他,他上学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李校长盯着他的脸问。
男人摸着后脑勺,尴尬道,下午去的。
真去了?
真去了。
好好的孩子不让上学,亏你们想得出。不知道这是犯法啊?
高个男人微微一滞,李校长,我知道错了,今天下午明杰老师来家里领人了,把我批评了一顿,村长刚才也教育我了。怪我一时糊涂,只看到眼前利益,不顾孩子未来,我错了。
下次如有家长不把孩子送去学校,必须严肃教育。
陈老师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衬衣,明亮的色彩映照得她的脸色神采奕奕。
老师好。看见她进教室,学生齐刷刷地站起来。
同学们好,请坐。她的眼神从每一张脸上温柔地扫过。
台下,整整齐齐地坐着二十四张笑脸。窗外,白玉兰含苞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