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东南早报》 曹燮
己丑初夏,画家邵坦中先生应邀往鲤城举展,返浙途经闽地,同道盛情挽留,于榕城逗留了一宿。
是夜,闽名画家兰子设宴款待坦中先生。坦中先生人品画品俱佳,乃当代画坛之佼佼者。兰子素爱写兰画梅,甚慕坦中先生传统笔墨功夫,彼此偶有画艺切磋,如能观摩对方现场作画,岂不快哉。坦中先生门下茂林兄灵机一动,私下张罗雅集事宜。
雅集场所设于福大校园,为一幢浓阴掩映的老楼。虽为临时张罗,观者竟达四十多人,现场气氛活跃。
坦中先生站于画案前研墨展纸,继而取支大笔调墨,醮些浓墨再醮清水少许,右手低执紧握笔管,气沉丹田,毫端使劲揿入宣纸,毫端缓缓而行如蛟龙游走,线条恰似枯藤老树。众人朝坦中先生围拢过去,屏气凝神注视那支笔管。坦中先生用笔颇重,但不使蛮力,而是运内劲,通过调整气脉,掌握运线时与呼吸律动配合,行笔始吸气,线止吐气,线条充满金石气。
坦中先生作画惜墨如金用笔大胆,但笔触厚实且雅,线条力透纸背。他由左逆锋往右盘旋上行,盘曲如铁般的梅桩便呈现于画面。先生擅运指腕,四面出锋,用笔虚实相渗。他微微拨动中指,水墨便会起微妙的变化。他用笔竖卧相渗、穿插交叉互用,因势而行,运转自然,浑圆无碍。
坦中先生写梅枝拉长线不愧一绝:不但注意运气运指腕运肘,同时还要运臂力。即便线长达数尺,也从不中间换气,以浑身力量送达,虽到末梢而气不竭。如是,线条沉着厚重且气足,有股夺人心魄之力,画面尤显精神。彼时,坦中先生额头涨红,汗珠粒粒沁出。观者再朝他围拢:垫足者,仰脖者,称赞者皆有,观者皆沉浸于其迥异笔法与精妙笔墨之中。
梅桩画毕,坦中先生缓了口气,换小笔添枝、圈花、点花蕊。新枝简直,中锋用线,或屋漏痕或锥划沙,长短线交错,前后穿插自如,落笔干脆利落,与梅桩运笔可谓张弛有度、动静分明,缓急相间。淡墨写杆,浓墨圈花,焦墨点花蕊,怒放之花,含苞之朵,紧闭之蕾,蒙密向背,自然而然。气息清雅出尘,自然生动。观者静立疏影横斜、迎霜斗雪之墨梅前,如闻深山野梅的暗香浮动,众人无不击掌称绝。少顷坦中先生以草书题款,将画面之气势往回聚拢。诗云: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杭州邵坦中。钤印朱白文两方:邵氏,坦中。
是夜雅集者众,有书画名家济谋、来文,名作家傅翔,余不一一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