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寺院,坐落在深山阳面的山坡上,寺庙两侧各有峭壁。白天阳光直射,日照充足。晚上唯亭午夜分方见曦月。
岑铃汐是这天旅居在这座寺院的第三个人。晚饭过后,一众和尚打座念经,木鱼声和诵经声交织着让人疲倦的节奏,前两个俗人早早就进入客房休息了。戌时刚过,岑铃汐束好发髻,独自携了斗笠和宝剑,悄悄往寺院背后的山道而去。
岑铃汐十七岁那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个女子驾着云彩落在后院。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熟睡中的他瞬间醒来,睁开双眼,随后生疑地来至后院。他果然看到有个美丽女子,一身粉白相间的长裙,站在梨花树下,衣袂飘飘。那位女子让他去找一棵树,那是在一座山上,山上建有一座百年古寺,她告诉他,在古寺背后的山涧深处,有一棵梨花树。解下那棵树上缠绕的藤蔓,等到子夜时分,用他一条青色的束发长带系到梨树上,就能在现实中的找到所爱之人。再次惊醒,发现刚刚依旧是一场梦但他却非常相信这个梦意有所指,所爱之人或许如他梦中所见。他是个虔诚的、有灵气的人,虽懊悔于询问那女子名姓,虽线索不多,但他坚信那个梦的特别,他相信可以找到她。他也是个行动果决之人,第二天就踏上了寻找那棵梨树的路。
这是岑铃汐找到的第七座建有百年古寺的山了,分别叫做晨霞山和降云寺。走在山后的曲折的石径小道上,两侧山石凸出,层层重露也打湿了他的衣衫。
山林中一切鸟雀虫兽早就沉酣香梦,远处溪涧的落水声被草木遮掩,寂寂不闻。不到一个时辰,岑铃汐已微微出汗,算起已爬了二十多里山路了,不知不觉间,脚下雾气蒸腾,似如云海飘渺虚幻。像梦境一般,依稀之前,再往前的路上,岑铃汐见到了会说话的石头,石头告诫他不能再往前了。他还见到交错架起的树枝挡在前方。岑铃汐心坚如铁,宝剑锋芒。岑铃汐又见到艳红色的花朵拥挤地开满路旁,如向日葵追逐太阳般追着他。这些花似乎带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仿佛看一眼就要迷乱晕倒。岑铃汐心中升起一连串震颤,一股股痛苦的恶心的感觉充斥到脑海中,他挣扎着踉跄前行,汗珠如雨……岑铃汐也不知道是否有那么一瞬,星星点点的让自己放弃的念头,在心中萌生。
深夜,月光冷冷铺在寺院的红色外墙上,与墙檐瓦片的锯齿状阴影争执胶着。岑铃汐从山道出来,望着脚下的寺院,月光照在大殿金顶上闪闪发亮,在周围的漆黑空洞中显得格外清楚。他坐在道旁的山石上,同样空洞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沉默良久,岑铃汐轻轻叹息,随后依旧是安静得似乎没有了一点儿生机的寂静。他能感觉到心跳已经恢复了正常,身上也并无伤痕,只有衣衫稍显褴褛,发带一端还垂在肩上。
他重新站起身,向着山下走去。红色的寺院外墙依旧岿然,他看到月光推动着明暗交界,看到那阴暗面明显占了上风,推着交界线往下,直至黑暗淹没了院墙。
一阵风吹过,生出一丝凉意,已到了丑时二刻。“吱——”的一声再次打破了万籁俱寂,接着寺院后门被推开,一个小和尚打着哈欠出来,晃晃悠悠走进了紧靠着围墙的茅房。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气或露水,完全浸透了岑铃汐的衣服,他神情落寞,眼中看不到任何欣喜。同样的失败他已经经历六次了,那一条青色发带束在他头上已经三年了。不在多想,他趁着院门尚开,闪进了院内。
月光已移,通向后山的小道一片漆黑,颜色浓得令人。须臾,那小和尚小跑而归,院门又在一声吱呀中关合。
鸟鸣渐渐清晰,老和尚的扫帚划过石板地面的沙沙声也从禅房花木中传来。天将明的梦中,似乎听见有人问,“还要去找第八次吗?”,或许是他自己。
2024-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