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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对不起。你别难过了。你值得更好的,也一定会遇见那个对的人。”郑楠犹豫再三,还是发出了这条信息。她刚刚参加完公司的聚餐活动。本来大家还约着搞第二场活动,去KTV唱歌喝酒,她找了个理由推辞了。何况闺蜜晓雯也不在,她也不想再去凑热闹了。她想走路回家清静一下。
金秋九月的风吹在脸上很舒爽,运河边的垂柳随风摇曳。她趴在河岸边的栏杆上,望着微波浮动的河面有些出神。高楼上变换的彩灯和岸边的路灯映照在河面上,显得静谧又喧闹。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要追溯到大半年之前了。临近过年,表哥子超很头痛。因为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又在张罗着等他回家后给他介绍对象,让他一个个去相亲。家里的父母也在催问他找对象的事情,都盼着他过年能带个女朋友回家,早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但是这事怎么急得来呢?
其实表哥自从过了二十八岁生日之后就老是被家里催婚,被家里亲戚安排去相亲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相亲了这么多次,就是没有看对眼的。不是对方嫌弃表哥条件不够个子太矮,就是表哥没看上对方觉得对方太过功利没有女人味儿。一来二去,时间就这样匆匆溜走了。眼看着过完年他就三十二岁了,家里人也催得更急了。
郑楠从小跟着表哥一起长大,她也盼着表哥能早日找到自己心仪的另一半。她一边帮表哥在家人那边打着掩护,一边也积极谋划帮表哥介绍对象。一开始,郑楠有意撮合表哥跟她的闺蜜晓雯在一起的,她想让晓雯尽快从上一段感情里解脱出来。但二人见了几次面之后就声称互相不来电,可以做朋友但做不了恋人。郑楠虽然觉得遗憾但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她知道晓雯的心里还一直放不下那位学长。于是,郑楠也不再刻意撮合了。
那次是晓雯过生日,也邀请了表哥一起庆祝生日。一起参加生日聚会的还有几位新同事。大家聚完餐后开始玩游戏。那时候都流行玩真心话大冒险。中间的空啤酒瓶充当重要道具,转动啤酒瓶,瓶口指向谁,谁就得回答别人的提问,如果不想回答问题也可以选择喝酒或者表演个节目。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几个回合下来,大家的八卦之心都被调动起来。被问到最多的就是关于各人的情感问题。什么初恋发生在什么时候?跟对象有没有接过吻?最讨厌对象做的事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总能让大家一哄而笑或者互相揶揄一下。
郑楠注意着表哥的动向。其实这次聚会,郑楠特意邀请表哥一起来参加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给表哥牵线搭桥介绍新同事认识。坐在表哥旁边的正是新同事洛彤。她已经来公司四个多月了,长相清丽温婉,皮肤白皙,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平时说话也很温柔。郑楠提前打听过她目前是单身,是家里的独女,而且家就在邻城。所以借着闺蜜的生日聚会,她就介绍他们认识,并顺理成章地把他们安排坐在一起,培养感情。
有时候缘分就是很奇妙的东西,不经意间的相遇就拉开了情感的序幕,何况这次的相遇是特别安排的。表哥自从和洛彤认识之后就开始了甜蜜的约会,渐渐陷入了热恋。郑楠眼看着洛彤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知道,她跟表哥进展得很顺利。过年时,表哥虽然没有带洛彤回家见父母,但是已经胸有成竹地表示在他三十三岁前肯定会结束单身生活。家里的长辈听了都很高兴,都希望他能早点把女朋友带回家。
就在大家满怀期待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洛彤怀孕了,怀的是表哥的孩子。这让表哥很惊喜,他立马把求婚的日程提前了。家里的父母也急忙张罗着想要早日定下婚期。可是洛彤这边却出现了问题,她爸妈根本不同意她找外地的男朋友,即使是邻城相距三个小时车程而已。表哥想上门去拜访,当面跟洛彤的父母聊一聊,但是洛彤的父母压根不想见到表哥。他们甚至把洛彤叫回了家,阻止她跟表哥见面。表哥费了很大的力气想要挽回,但是洛彤的父母就是不答应。最后还放出狠话,除非表哥能拿出三居室的房子再加百万的彩礼才会考虑把女儿嫁给他。
表哥工作几年下来,银行的存款加起来也只有二三十万。父母也都是企业的普通职工,手中的积蓄也不多,就算能东拼西凑借出彩礼钱,那三居室的房子又怎么解决呢?表哥很苦恼,难道为了娶老婆,要把全家人的积蓄都掏光吗?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就在表哥一筹莫展之际,洛彤这边却有了动作。
洛彤被她父母叫回家后就请假了。这让原本想开导开导她的郑楠没了发挥的对象,只能从表哥那边知道一些消息。就在前几天,洛彤给表哥发来消息,提出了分手,还告诉他,父母已经陪她把孩子打掉了,让他不必再执着了。看到这个消息,表哥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蔫了。
郑楠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难道相亲得来的爱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最受伤的还是表哥。对象是郑楠介绍给表哥认识的,她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荒唐结局。所以,她思来想去,就给表哥发了一条消息道歉。
滴滴……滴滴……手机响了两声。郑楠拿起手机,看到是闺蜜晓雯发来的消息。
“你好吗?”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不好。”郑楠随手回复道。
我也不好,特别不好。看到映入眼帘的这几个字,郑楠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她立马拨通了闺蜜的视频电话。
过了足足三十秒,闺蜜晓雯才接通了电话。灯光似乎有些暗,她蜷缩在椅子上,两只手环抱着肩膀,留着齐肩短发的头深埋在臂弯里。那双睫毛还有些湿润的大眼睛提示着,她哭过了。
“你怎么样?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你不要吓我……”郑楠语气有些急促地说着。
“你见到学长了,是吗?”看到晓雯没有说话,郑楠轻轻地询问,静静地等待着。
“是的,我见到了。”晓雯用细细的声音答道,还浅浅地笑了。“他跟别人在一起了,我以后再也不用追过来了。”晓雯说完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晓雯,你别难过了。这么多年你已经付出够多了。如果缘分注定不能在一起,咱们早点看清未必是坏事。你别伤心,等以后我给你介绍很多大帅哥,让你眼花缭乱的那种。”郑楠用夸张的语气安慰着晓雯。
“嗯,我没事,看到你跟你说说话就觉得好多了。我等着你介绍大帅哥哦。”晓雯戏谑地笑了。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我明天就回去了,到时给你发信息。不过,你刚才说你不好,你怎么了?”
听到晓雯的询问,郑楠犹豫着,还是把表哥跟洛彤之间的结果告诉了晓雯。郑楠告诉晓雯她挺自责的,没想到洛彤家里会是这样的态度,她表哥那边估计一团乱,给表哥发信息也没有回复。晓雯反过来又安慰着郑楠。二人一直聊了半个多小时才挂断了视频电话。
晓雯和学长的相识相恋缘于一场美丽的误会。那是大学校园里的一次招募集会上。晓雯邂逅了已经上大三的学长。就像王菲的那首歌唱的一样“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晓雯对高大英俊的学长一见钟情,从此就追随着学长的脚步踏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学长也是晓雯的初恋。就这样,直到学长先一步毕业离开校园,晓雯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确定了学长所在的城市,她每到节假日,还有寒暑假都会来到学长所在的地方看望他,陪伴他。学长有时候经过学校所在的城市也会来看望晓雯。那时候,晓雯和学长是大家羡慕的一对情侣。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的浓度好像慢慢变淡了。
晓雯毕业后本想追随学长到他所在的城市。但是学长的工作环境一直在变,居所也无法安定。最后晓雯就跟着郑楠在城市中安定下来。她依然像在大学期间一样,每到节假日都会去学长所在的城市跟他一起度过周末时光。可是渐渐地,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越来越少,短暂的周末相聚时光也常常因为各种借口被忽略与搁置。晓雯想试图挽回,但终究无法改变学长已变的初心。这一次晓雯又去了学长所在的城市,算是做最后地告别了。
又看了一下手机消息,表哥那边依然没有回复。郑楠叹了口气,沿着运河继续往前走,很久都不曾有这样漫步的闲暇时光了。秋风里好像蕴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似乎会有一场暴雨,但运河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着急。大多是悠闲散步的,还有遛狗的,偶尔有几个穿着运动衣的夜跑者大踏步从身边越过。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你挑水来我浇园……”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黄梅戏的声音。郑楠虽然不懂戏文,但是对这首“天仙配”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从小时候起,她就经常听到邻居张爷爷唱这个选段。
她和张爷爷的孙子张沐苏经常在一起玩,两人在院子里玩弹珠时,张爷爷就跟着收音机在哼唱黄梅戏。那时候张爷爷经常拿一块糖递给郑楠吃,然后笑眯眯地打趣郑楠,问以后长大了给他当孙媳妇好不好?郑楠嘴巴里含着甜甜的糖果,笑着连连点头答应。张爷爷就又给她两块糖果。旁边的张沐苏也央求爷爷再多给他几块糖果。张爷爷却收起糖果说男孩子不能吃太多糖,这些是要留给孙媳妇楠楠吃的。张沐苏看从爷爷那里讨不到糖果了,就会趁着郑楠不注意,从她手里夺过去一颗,立刻塞进嘴巴里。一开始郑楠被抢走糖果会哇哇大哭,爷爷就会训斥张沐苏。后来,张沐苏会悄悄地拿出郑楠喜欢的贴画跟她换糖果吃。两个人私下里交换,心里都可得意了。再后来即使没有糖果,张沐苏也会收集各种贴画送给郑楠。看到郑楠开心,他也会傻傻地笑。
青梅竹马的两人渐渐长大,他们一起上小学,上初中,直到高中时,他们互相表明了心意,并约定一定要考到同一所大学。在大学里开启他们甜蜜的恋爱生活。功夫不负有心人,二人真的考到了同一所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对未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然而令郑楠没有想到的是,新鲜又紧张的大学生活成为他和张沐苏感情变化的分水岭。他们选择了不同的专业学习。郑楠选择了她喜欢的英语专业,而张沐苏选择了建筑设计。大一的时候他们还能在课余时候经常约。随着课业的紧张,他们约见面的次数渐渐少了,而且即使约见面,他们也聊不到一起去。郑楠对建筑设计方面的知识并不了解,而张沐苏也不愿意跟郑楠讨论英语外贸方面的问题。他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直到大四临近毕业,张沐苏告诉郑楠,他准备申请出国留学深造,这对他以后的就业大有裨益。郑楠并没有阻拦。随着张沐苏出国,他和郑楠两小无猜的感情也被画上了句号。分手的那段日子并不好过,是闺蜜晓雯陪她走过了那段伤心的时光。
郑楠走近那座亭子,周围站着一圈人,里面的靠廊上还坐着一些人。大家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亭子中间唱黄梅戏的一对老夫妇。那位老奶奶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但梳得光洁整齐。她身着一件深色旗袍,脚上配着一双粗跟的黑皮鞋。举手投足间眼神流转,一副含情脉脉又娇羞的模样看着对面的老大爷。老大爷是干净利落的寸头,头发也已经全白了。他穿着一套淡色的唐装,脚上一双“老北京布鞋”。他和对面的奶奶对唱着,眼里满是宠溺地微笑。一曲唱罢,周围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他们手拉着手向大家鞠躬致意。
“再唱一个吧……”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谢谢大家,今晚就到这……明晚不下雨我们再来。”老爷爷开口跟大家解释道。他拿起地上的小音箱,拉起奶奶的手往河道另一边走去了。郑楠看得很清楚,刚才老爷爷在跟大家解释前先看了奶奶一眼,他在征求奶奶的意见,而奶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爷爷就立马对大家说今天不唱了,明天再来的话。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那里面有充满爱的味道。
“滴滴……滴滴……”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郑楠打开手机查看,有好几条信息。
表哥回复她了:楠楠,别担心老哥了,我没那么脆弱,放心吧。
闺蜜发来的消息:楠,明天早上9:26到站,记得别睡懒觉来接我哦。
还有一条信息来自张沐苏:楠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看到这句话,郑楠的眼睛突然一热,她扬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她看到天空有一道飞机飞过留下的长长的白线,周围还有很多闪亮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