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少爷和羲小姐都喜欢喝奶茶,我嫌外面的奶茶有各种香精,于是有时候我会在家里给他们做奶茶。在家里做奶茶其实也不难,就是家里所备的材料也许没有外面奶茶店那么周全,但是主打一个真材实料,奶茶奶茶,就是奶与茶。我试过两种做法,一种是直接用奶去冲泡茶,但是似乎未能将茶给冲泡开,于是后来就改用煮,直接将牛奶放入奶锅里煮开,再把茶叶放进去一直煮,煮到茶味茶奶都沁入奶中时,加点微糖,这种做法奶香浓郁,它会将奶中的水分也蒸发掉一些,所以风格浓郁;另一种做法则是用水煮茶叶,萃取完茶汤之后再去兑进牛奶中去,这种风格相对寡淡,但是茶味会更高扬些。
牛奶,我试过纯牛奶与水牛奶,感觉纯牛奶似乎更适合些。至于茶,我试过好多种——滇红、凤凰单枞、普洱、还有铁观音。因为羲小姐随奶奶,都喜欢铁观音,所以那天,我试了一把铁观音。那天用的是浓郁做法,但是效果似乎一般般,回头细想,铁观音茶味清淡,用浓郁做法奶香太重会盖过茶香,所以煮出来之后只见奶香,不见观音味,如果要浓郁做法,可能要选用传统制的熟制铁观音会更好一些,若用现有的清香型铁观音,可能得改用寡淡风格会更好些。
做奶茶的时候我跟他俩说,今天试一试姐姐最喜欢的铁观音奶茶,这时候彧少爷突然问了我一句,什么是铁观音,我说,铁观音是一个茶种,是奶奶和姐姐最喜欢的茶种了;然后他又问了我一句,铁观音为何叫铁观音呀。被他忽然一问,有点慒。以前从事茶业,这个问题一定是想过的,并且也一定是查过资料的,但是这许多年没碰的行当,被他这突然一问,我在脑子里快速地搜索了一遍,一丁点有用的信息似乎都没有。于是我就信口胡诌: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辛劳的茶农,在他家的茶园里,有一樽铁制的观音像,他每天去茶园的时候,总会虔诚地对着观音像跪拜行礼,后来有一天,他发现观音像周边的茶树产出来的茶跟茶园里别的茶不一样,于是他将这些与众不同的茶叶采摘制作了之后发现,此茶有兰花香,叶片厚实、叶缘锯齿明显,形似观音菩萨的柳叶眉或合掌姿态,加之成茶色泽乌润如铁,茶汤金黄似佛光,又是园中观音所赐,故以“铁观音”喻其形神兼备。
我才一说完,想想不好,不可信口在诌,这给彧少爷或者羲小姐带了个不好的头,于是我说,我这是胡说的,别信,等回头我去查一查资料之后,再来告诉你们标准答案。彧少爷倒是不求甚解,他说了一句,也许你这胡说的,刚好就说对了也是可能的。呵呵一笑,此事就过去了,但是我总觉得,不能这样结束了,总得有个说法呀,而既然百思不得其义,就只能去翻阅资料了。
关于铁观音的起源,倒是有几种说法,最主流的一种说法跟我信口在诌的那个版本,其实很接近:传雍正年间,安溪尧阳松岩村茶农魏荫虔诚信奉观音菩萨,每日以清茶供奉;某日,他梦见观音指引至一处山崖,见石缝中生有一株茶树,叶形肥厚、香气奇异;次日,魏荫循梦中所见,在打石坑峭壁上发现此茶树,移植至家中铁鼎中培育,制成茶叶后沉重如铁,且香气超凡,遂以“铁观音”命名——“铁”指茶叶色泽乌润、沉重似铁,“观音”感念菩萨托梦赐茶。
另一个主流版本传说乾隆元年安溪仕人王士让在南山之麓发现一株形态奇异的茶树,采制后茶香馥郁,进献乾隆帝;乾隆见茶叶条索紧结、色泽砂绿如铁,叶形似观音合掌,饮后赞叹“美如观音重如铁”,赐名“铁观音”。
回到彧少爷的问题上来,铁观音为何叫铁观音,大概就是这两种主流说法了:观音赐茶说与皇帝赐名说。至此,我感觉我应该可以去回答彧少爷的问题了,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发现,我不仅丧失了回答问题的能力,更可怕的是,我发现我失去了提出问题的能力了。
彧少爷提出来的问题,至少早年间,我应该也提出过类似的问题吧,然后也会去寻找答案并且最终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从业茶业十年,可能当时得到的答案之后也并没有什么人向我提问,所以渐渐的,那个答案也就被我抛之脑后了,而正是因为之前有过答案,所以彧少爷提出问题的时候,我那看似的信口在诌其实是挺接近标准答案的,只是我不够自信,所以不敢言之凿凿一语断言,甚至最后还露了怯说我去查阅一下资料再来回答,但是冥冥之中,可能在许多年前,这个故事其实早就被我看过,只是没有完全记住了而已,所以一时问起,就如信口在诌一般。
很多时候,我们不仅没有能力回答问题,我们甚至没有能力提出问题,我们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类似这样的问题,一切的事物,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我们对大部分的事物都会有一些自我的认知与观点,不管是对的,还是不对的,很多事情甚至无关对错,我们的意识中会默认,这个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是的,当我们老到已经不再提出任何问题的时候,我们失去的,也许是那份天真与好奇,而正是这份天真与好奇,才是一路驱使我们前行并且不断学习的动力——所以,最终的结论是,我们其实失去的,是促使我们自发去学习的能力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回头想想,确实,有些时候,小孩子,尤其是学龄前的小孩子,往往总会问一些出人意表的问题来,角度刁钻,让人无从下手,因为我们可能连想都不曾想过,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呢。比如昨天晚上睡觉前,彧少爷就会问我说:爸爸,是不是我长大了,你们就会老了,你们老了之后就会死掉吧,那你们死掉了之后,我还能去哪里找你们吗……类似这样的问题,我给他一个答案,他会立刻出现下一个问题,他可以这样一直问到他睡着了。
细细回忆一下,彧少爷在学龄前的问题,好像更刁钻,也更多,上了小学之后,他的问题开始比较有逻辑,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开始有迹可循,开始变得连贯;再大一些,到了羲小姐的年纪,她似乎已经不怎么问问题了;再老一些如同我们,似乎连问问题的想法都没有了。
这是一种成长,抑或是学习能力的逐渐丧失呢。人类之所以进步,是因为我们对未知的一切会好奇,然后我们会去把这种未知变成知,这个过程就是探索的过程,学习的过程——但是什么时候,我们变得麻木不仁,变得不再那么好奇,变得乏味且无聊……是因为我们对所有的事物都了如指掌吗,其实不是,我们仍旧对许多事情充满了无知,但是我们会用我们既定的思维方式去填充这种无知,不管对或者不对,但是这种填充了之后,我们就会关闭我们好奇的天线,不再去追寻答案了。
老了,其实是件挺乏味且无趣的事。我突然怀念起那个处处都充满了新奇的世界,那个世界,任何一个方向的延伸,都在等着我们去探索,所以那个世界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而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剩下的,似乎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凉。
铁观音为何叫铁观音?
铁观音,为何叫铁观音?
铁观音为何,叫铁观音?
一声轻叹,我知道的答案,还是我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吗。今天晚上彧少爷放学回家,我来跟他分说分说,但是我觉得,他也许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他有更多更新奇的世界,在等着他去继续往前探索,忘记在身后的,也许已经没有时间回头去看了吧。
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为什么太阳会从东边升起来?小鸟为什么会呀,我也可以吗?为什么树叶是绿呀,有没有其他颜色的树叶?为什么云朵可以飘在空中?为什么我们会做梦,梦里的世界是真的吗?为什么爸爸有胡子,而妈妈没有?恐龙为什么会灭绝?为什么有的花会香,有的花不香?
…………愿你永远怀着好奇,愿你永远前行,愿这个世界善意地待你,慢慢地慢慢地将它展现给你。
以上,2025-04-22 11:52:17;乙巳蛇年庚辰三月辛酉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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