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骨悚然的寒意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小夭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就在刹那间,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起来,眼前的建筑、物体如被推倒的积木,一排排接连倒塌,仿若多米诺骨牌般连绵成片。
沉闷而破碎的轰轰声震耳欲聋,其中还夹杂着人们惊恐的哭喊与惊呼,可在这铺天盖地的巨响面前,那些声音却显得如此微弱,如同蚊蝇振翅。
碎块从高空呼啸坠落,无数行人只能绝望地目睹死亡步步逼近。眨眼间,灰尘弥漫,遮天蔽日,无数鲜活的生命在这一瞬间被无情掩埋,无数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徒留无尽的悲痛。
小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此刻连痛觉都变得模糊不清。柏油路面突然像脆弱的巧克力脆皮般裂开,地底传来野兽般的低沉轰鸣,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可怖的东西正在苏醒。
她眼睁睁看着前方十字路口塌陷成一个足有三十米宽的深渊,一辆黄色出租车打着转坠入黑暗,尾灯在坠落途中还在倔强地闪烁,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玻璃幕墙的碎片如汹涌的瀑布,从摩天大楼汹涌倾泻而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美得虚幻却又残酷至极。某栋写字楼顶层的旋转餐厅,如同被肆意推倒的生日蛋糕,连同二十吨重的钢架结构轰然崩塌,在半空中与广告灯箱猛烈相撞,炸开的霓虹碎片在烟尘里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猩红抛物线。钢筋在混凝土中发出垂死的呻吟,每根裸露的螺纹钢都扭曲成麻花状,尖端还挂着不知是谁的羊绒围巾,在风中孤独地晃荡。
地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柏油路上蜿蜒蔓延,裂口处喷出的地下水混着煤气管道的蓝焰,将人行道上的报刊亭整个吞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公交车像被大力掀翻的甲虫,四轮朝天滑行着,无情地碾过候车人群,金属与骨骼的碎裂声穿透满世界的轰鸣,让人不寒而栗。小夭看到穿碎花裙的孕妇被甩出,隆起的腹部撞在消防栓上,裙摆瞬间绽开的血花比她手里跌落的山茶花还要鲜艳夺目,那画面刺痛了小夭的双眼。
灰尘不再是简单的灰色,而是裹挟着石灰粉的灼热毒雾,令人窒息。小夭的鼻腔里灌满混凝土粉末,每一口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砂纸,干涩而疼痛。某处地下燃气管道终于承受不住挤压,轰然爆炸,冲击波掀飞三个窨井盖,马路中央腾起的火球将交通信号灯熔成赤红的铁水,淋在逃窜的人群背上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在广场的巨屏彻底黑屏前,小夭瞥见最后半帧画面——某对新人的婚纱照在数据流中破碎,新娘的头纱与钢筋水泥一同坠落。百货商场的橱窗接连爆开,模特假肢散落在自动扶梯上,某只断手还戴着促销用的金镯子,显得格外诡异。儿童乐园的旋转木马被拦腰斩断,彩虹顶棚压着匹双眼发亮的独角兽,塑料鬃毛在余震中诡异地颤动,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地缝边缘,穿西装的白领半个身子卡在裂隙中,公文包里的合同如雪片纷飞。他的金丝眼镜滑落鼻梁,镜片映出对面商铺二楼正在发生的惨剧:钢琴教室的三角钢琴撞破落地窗,八十八个琴键在空中散落成黑白雨点,而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正从四楼坠落,粉色缎带与钢筋共舞,画面美得残忍。
当第二波震感袭来时,小夭注意到某栋居民楼以诡异的角度折叠——七楼阳台的绿萝盆栽悬在十二楼卧室的吊灯旁,婴儿床卡在五楼裂缝处,小熊玩偶的纽扣眼睛反射着越来越近的火光。碎玻璃组成银色瀑布冲刷着街道,某扇雕花铁门被气浪掀到对面大厦的外墙上,门牌号"1314"在撞击中扭曲成狰狞的金属笑脸,仿佛在嘲笑这场灾难。
血腥味突然浓烈起来,混着地下水管爆裂的污水,在路面汇聚成粉红色的溪流。小夭的帆布鞋底沾着不知是谁的婚戒,钻石棱角深深嵌进橡胶纹路。她踉跄着跨过半个焦黑的泰迪熊玩偶时,听到百米外图书馆轰然倒塌的闷响,二十万册图书在废墟上铺成纸的海洋,某本《地质结构学》正巧翻开在"地震带分布"章节,似乎在揭示这场灾难的缘由。
小夭突然被一股巨力拖拽,眼前陷入黑暗,无数的光点如流星般闪耀。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大厅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应秀县土地婆——单敏。
在半山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农家小院里,小男孩和他的母亲、妹妹正面临着生死考验。地震来袭时,煜儿眼疾手快地扑向了摇篮中的妹妹,用自己稚嫩的身躯紧紧护住了她。他拼命地想用自己的力量撑起塌陷的房梁,想要救出被困的母亲。他的双手被砖石磨得鲜血淋漓,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仿佛在告诉世界:“我是哥哥,我要保护她们!”
这街道,一个残疾丈夫和他的妻子正相拥而坐。他们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丈夫用他仅存的一条手臂紧紧搂住妻子,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妻子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微笑着回应:“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他们相视一笑,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找到了彼此最深的依靠。
在另一处牢房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正在艰难地支撑着重物。她的孙子被困在下面,生死未卜。老奶奶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抬起压在孙子身上的重物。她的双手颤抖着,脸上的皱纹因用力而挤成了一团。但她没有放弃,她知道,只要她坚持下去,孙子就有可能活着出来。
最后一个废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男子和他的父母。男子在废墟中拼命扒拉,想要救出被埋的父母。他一边挖,一边泪流满面地呼喊着:“爹、娘,你们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的!”他的双手被碎石割得鲜血淋漓,但他的努力却没有停止。他恨自己平时不学无术,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父母。但此刻,他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那一丝丝生存的希望。
地震过后,曾经繁华的应秀县变成了一片废墟。这四个家庭的故事,只是这场灾难中的缩影。无数无辜的生命在这场地震中消逝,无数幸福的家庭在这场灾难中破碎。但在这片废墟之上,人们依然能看到希望的光芒。那些在灾难中展现出勇气和爱的人,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大厅四周站着成堆的阴差,是的,成堆,像一团黑雾长出无数个脑袋的集合体,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小夭哆嗦着身子跪坐在地上,天谴地罚的威压让她心悸不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抖。单敏拍了拍她颤抖的身躯,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小夭不解地看着单敏,眼中满是疑惑与迷茫,她太想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自己突然成了阴差,单敏又欲言又止,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夭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可又始终抓不住,这种感觉让她无比烦躁。
“你可知为何有地动?”单敏看着远方,目光深邃,似乎穿透了空间,看向了无尽的远方。
小夭踉跄起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急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面死了好多人,难道我们不能救他们吗?”她的眼中满是不忍与焦急,那些悲惨的画面还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单敏缓缓摇摇头,神色凝重:“天地本就无情,它承载万物,也刍狗万物。我们没办法改变天地的大秩序,因为我们本就在这个秩序里。白大哥要我告诉你,你现在是阴差,不可插手阳间之事,否则必被天道不容。”单敏拍了拍小夭肩膀,继续道,“知你已有人性,才不将这件事告知与你,你我本就是局外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将这些亡魂收拢。”
小夭心口一疼,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穿透心脏,刚才那一幕幕凄惨的景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是妖,也是人,我不能视而不见!”说完,她转身毅然离开土地庙。单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指着一团阴差道:“去吧,接下来告诉她怎么做!”一堆黑雾慢慢消融,向着小夭离去的方向飘去。
一阵白光闪过,小夭出现在一堆废墟上,眼前的景象如同末世降临,到处是残垣断壁。混凝土粉尘在晨光中凝成灰白色浓雾,昨夜坍塌的百货商场裸露出锯齿状的钢筋骨架,像一头头巨兽的残骸。某根斜插进沃尔玛招牌的螺纹钢上,挂着半幅褪色的情人节促销海报,被风撕扯的破洞边缘还粘着干涸的血掌印,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绝望与挣扎。
地裂缝隙深处传来地下水汩汩声,柏油碎块在边缘持续剥落。某辆侧翻的校车残骸卡在五米宽的裂口处,车厢尾部露出的卡通书包被气流吹动,拉链挂件上的小黄鸭正在高频震颤,与三公里外未完全倒塌的电信塔形成共振,仿佛在奏响一首悲伤的挽歌。
十字路口塌陷区裸露出七层地质断层,超市手推车与史前贝壳层镶嵌在同一剖面。地热蒸汽从侏罗纪岩层裂缝喷出时,携带着恐龙牙齿化石击穿上方乐高玩具尸骸,塑料碎片在气柱中重组出翼龙轮廓,又被紧接着喷发的甲烷火焰熔成琥珀色雨滴,这诡异的场景让人感觉时空错乱。
被烟尘裹满的幸存者,在一堆堆废墟上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手脚并用想要寻找心中重要之人,当发现自己的亲人没有了生命迹象,他们抱头痛哭,眼泪如同破碎的水晶,一滴滴滚落落进回忆里。他们的哭声在废墟上空回荡,揪着小夭的心。
一个小女孩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哭泣,小夭下意识地想要拉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小女孩的手臂,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手掌,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灵体。这一发现让她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就在这时,那妇女的尸体上慢慢站起一个一模一样的灵体,她想擦去小女孩的泪水,想抱抱小女孩,却发现再也触碰不到小女孩。她哭喊着宝宝别哭,妈妈在这里,可小女孩依然哭得撕心裂肺。母亲的焦急与绝望,小女孩的无助与悲伤,都像一把把刀,刺痛着小夭的心。
多次尝试,那种穿过身体的视觉,让这个母亲渐渐变得暴躁,手臂挥舞得更快速,却始终碰不到。小夭看见妇女身上开始有黑色蒸腾,竟和陈燕有些相似。就在这时,四个长得青面獠牙,面容凶戾,全身被黑袍所覆盖的影子,将一副镣铐捆住妇女脖子上,妇女立马变得安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夭更加疑惑。
其中一个阴差将一节红得发黑的铁链递给小夭,小夭不明所以,本能呆呆地接住,接住那一刻,一个声音传来:“做好本职,阳间之事,自有阳间人处理。”小夭听出这是白无常的声音。这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妇女被阴差牵着走,脑袋还是回头看那个伤心欲绝的小女孩,虽不能言语,眼泪却拼命往下落。小夭想要阻止,却发现就算阻止了,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看着慢慢虚幻的阴差和妇女,小夭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一种无力感深深笼罩着她。
“走…”一个沙哑撕裂的声音传来,小夭回过神,这声音是刚刚递给她锁魂链的阴差。无数披着黑袍的阴差四处游荡,只要看见一个灵体,就直接把锁魂链套上,然后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小夭这才明白,这锁魂链就是为了镇住灵魂,为的是害怕它们留恋人间,不愿转世投胎,最后沦落为路鬼游魂。
小夭看见有些人奄奄一息,随时随地就会死去,可她什么也做不了,所有的术法消失,也没了神通。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具身体变凉,小夭心中难受、压抑,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时废墟的尽头出现一片青绿,掺杂着的犬吠。这一刻小夭留下了泪水,那是带着希望的眼泪。
小夭以前虽然大大咧咧,对他人生命漠视,因为她信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真正见到这种景象,她内心深处还是不能平静。可能是胡月,可能是谢英红,也可能是经历那么多别人的记忆,让她有了情感。这些情感在她心中翻涌,让她不再是那个冷漠的妖,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会为生命的消逝而悲痛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