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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深入人心的反诈宣传,那个陌生的外国号码打给我时,我立刻选择挂断。可电话那头的人依旧乐此不疲。连续挂断5回后,我忍无可忍接通了电话。可我准备好的国粹还没说出口,对面便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妈的不接我电话!
我说,握草!
他说,我给你儿子找了个干妈。
我说,握草?
他说,话费太贵,回来联系。
我说,握草?!
随即电话便挂断了。
这是大狗的电话,虽然几年没见,但我还是认得他的声音。
本来我不该如此惊讶,因为大狗是个奇葩,他的人生总是充满惊喜。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另一个奇葩,因为只有奇葩能爱上奇葩。不过在很久以前,我跟他一样,我们都是奇葩。
在那个崇尚非主流杀马特,用火星文写说说的年代,我跟大狗一起,系着宝马或奔驰的皮带,将衣领翻起来,让刘海遮住一只眼睛。我们热衷于在歌本上写下七扭八拐的艺术字。天天在校园里假装忧郁男孩,时刻想着拯救悲伤的女孩,让她们倒立,告诉她们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我们看酸臭的言情小说,背矫情的情诗。那时我们都有一个梦想——成为作家。让全国的女孩在宿舍熄灯后看着我们的小说悄悄抹泪,我们的歪诗会抄满她们的笔记本。
不过我们都没实现梦想,我成了一个正常人,大狗则在奇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大学毕业后,我像大多数人一样,找了个安定的工作,找到个合适的妻子。后来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开了自己的店铺。几年后两个孩子相继出生,我也买了房买了车,成了大家口中的模范男人。
大狗也干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他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却在三个月后光速辞职。然后他开始在各行各业中辗转,外卖员、销售、保险代理、保安、业务经理……他干过的工作数不胜数。最后他回到了家乡,跟我说,我他妈的不适合工作,然后就浪迹天涯去了。
老二满月时,我的事业蒸蒸日上。于是我借机邀请了同事、朋友和合伙人,准备在酒局上开创新的未来。大狗的父母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借此机会劝说大狗,让他结束飘来飘去的生活,我爽快答应了他们,因为我也正有此意。那时老大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身边的小孩都在踊跃参加补习班,这让我看到了商机,我决定拉上大狗一起创业。因为大狗并没有丢失一个奇葩的信仰,他的小说和艺术字都越写越好,送我的对联还得到了书法协会朋友的大加赞赏。
酒宴上,我忙于招待抽不开身, 大部分人都走了之后,我才想起大狗。他独自趴在阳台上发呆,看我过来就说,没事,你忙你的。他一直都这样,在所有的群体里他都是最孤独的一个,每次回来除了见家人便是见我,好像除了我他没有其他朋友。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智商或者心理出了毛病,像他这样一直在奔跑的人,很难找到朋友,也不需要朋友,相遇相识都是过客。
我将他介绍给留下的人,这些都是我最关系最好的朋友。大狗表现得很热情,跟大家推杯换盏。
期间,我借机对他说,你应该考虑一下安稳的生活,总会找到适合的工作,或者回来和兄弟们一起做点事情,不然自己的才华就浪费了,人总不能一直浪下去。
他笑了,他说,很多人都在劝我不要逃避,但没有人想过,让我像他们一样生活,那才是逃避。每个人都是一座岛,有的岛连成片,有的岛很孤独,而我是后者。
我很久没听过如此文艺矫情的话了,要是别人,我大概已经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一地了,但这是大狗。我将我们的酒杯倒满,和他碰杯一饮而尽,我不用再劝说他,他也不用再解释,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翌日,他匆匆跟我告别,再次踏上了旅途。
我多希望能把他留下来,但我也担心他真的留下来。在我逐渐成为普通人的日子里,大狗成了我的精神信仰,我希望他能把那些我没有勇气做的事情一直做下去。
接到大狗的跨国电话两周以后,他带着老婆出现在我家门口。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个女孩,就像普通人无法写出媲美诗人的名句。如果大狗的父母见到她,他们会立即原谅大狗这些年的漂泊。我看到她的眼睛和大狗一样熠熠生辉,闪烁着阳光一样的光彩。虽然是首次相见,但孩子们很喜欢他们的干妈,他们一左一右从大狗怀里将她夺走。
大狗的婚礼在一周后举行。他选择了一个普普通通却拥有巨大屏幕的饭店。婚礼上没有司仪,简单的完成仪式后,大狗迫不及待播放影片。影片记录了大狗和他老婆认识之后的点点滴滴,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画面却涵盖了五大洲七大洋。我看着那些精彩的画面,想象着自己也去环游世界。但它们离我的生活是如此遥远,跟那段奇葩的岁月一样遥远。
我想起了大狗那句文艺的话:每个人都是一座岛,有的岛连成片,有的岛很孤独。我想,其实大家都是孤岛,大多数人选择聚在一起抵挡大海的风浪,而少数人则选择独自劈波斩浪,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婚礼结束后,我问大狗接下来如何打算。他略一思索,说,不知道,走到哪算哪。这显然是他没思考过的问题,但我知道,他比我们都清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