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姜河眯起眼睛,看见逆光中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校服外套松垮地挂在肩上。那人似乎没料到天台上有人,手中的口琴停在半空,有些尴尬。
"吵醒你了?"声音清冽得像刚开封的汽水。
姜河坐起身,摇摇头。午后的阳光给那个男生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这才认出是隔壁班的沈醒——那个总在文艺汇演上弹钢琴的沈醒。
"继续吧。"姜河说,"很好听。"
沈醒犹豫了一下,重新举起口琴。旋律像夏日溪流般倾泻而出,姜河靠在水泥围栏上,看着沈醒被风吹起的额发。一曲终了,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知了在远处不知疲倦地鸣叫。
"我叫姜河。"他鬼使神差地自我介绍。
"我知道。"沈醒笑了,"篮球赛MVP。"
从那天起,天台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沈醒会带口琴,有时是一把旧吉他;姜河则带着从家里偷拿出来的柠檬汽水。沈醒教他弹最简单的和弦,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姜河的手背,像蝴蝶停留般轻盈。
"你这里按错了。"沈醒的手指覆在姜河的手上,引导他移动。姜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混合着阳光晒过棉布的气息。
六月的雨来得突然。他们躲在音乐教室里,沈醒弹着走调的钢琴,姜河跟着哼唱。雨水顺着窗户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姜河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黑胶唱片。
"我爸爸的收藏,"他小心翼翼地说,"《月光奏鸣曲》。"
沈醒的眼睛亮了起来。唱片在老旧唱机上旋转,钢琴声填满了整个空间。姜河看着沈醒闭眼聆听的侧脸,突然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
"毕业后你想做什么?"雨停后,沈醒问道。
"不知道。也许去看海、去爬山、去哪都成"姜河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你呢?"
"我想考音乐学院。"沈醒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贝壳,"给你。以后一起去看真的海。"
贝壳躺在姜河掌心,还带着沈醒的体温。
毕业前最后一个傍晚,他们又来到天台。夕阳把整个天空染成橘红色,沈醒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姜河鼓起勇气,碰了碰沈醒的小指。
"沈醒,我可能..."他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喜欢你。"
沈醒转过头,眼睛里盛满了晚霞。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姜河的手。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但他们谁都没有动,手心里捂出了两个人的汗。
青春就像沈醒的口琴声,清澈透明,带着微微的颤抖,却足够让人记一辈子。那个夏天,姜河学会了第一个和弦,而沈醒的贝壳一直放在他书包最里层的口袋。
多年后,当姜河站在海边的夕阳下,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首口琴曲。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贝壳,想起沈醒说过的一句话:"有些旋律,一旦听过就忘不掉。"
就像有些人,一旦遇见,就再也无法当作普通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