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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不上丈夫的姜晓萌无比确定,七年之痒的魔咒到底还是悄悄来了。
壹
姜晓萌、卞江波,一对大家眼中的青梅竹马终于在大家的见证下走进婚姻的殿堂。吃喜酒的宾客中不乏他们共同的小学、初中同学,就连到场的班主任老师举杯贺喜时都说,你俩总算修成正果,可把我的头发都等白了呦。老师说得没错,他俩的爱情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马拉松”。
原住在同个大院的俩孩子小学同班,说不上具体是从哪天开始,卞江波的眼里心里就住进了姜晓萌。他的眼睛像是八爪鱼伸出的触手,牢牢吸附在她身上。发现端倪的男同学们总爱起哄笑他,他便冲他们挥拳头吐唾沫,而另一个当事人则风似的红着脸跑回家去告状。姜父实在是为安抚家里这位折磨人的小公主,便带她去卞家“要说法”。两言未尽,卞父拧住儿子的耳朵,提溜得高高的,烟嗓冲着他骂,丢人不,你个臭小子。给小萌道歉!鞠躬!快!他使劲将儿子的脑袋往下按,又冲姜父说,娃娃嚒,都还傻着呢。眼珠子向下一沉,落到躲在爸爸身后的姜晓萌身上,嘿嘿笑起,烟熏的一口黄牙在堆砌的笑纹里反光。丫头,他再敢欺负你就直接来告我,看叔叔不揍死他。还没等卞父说下句,恶气已出的姜晓萌转身跑走。她的两根小辫子在下午的阳光中小兔般跳跃,就连小跑带起的尘土也随之上下共舞着。她不知道,自己身后的那双眼睛再没真正移开过。
卞家是工人,姜家是文化人。一家经常吆五喝六,另一家却是诗书琴画。照理说,这俩孩子完全不可能走到一起去的。她始终嫌弃他嗓门大脾气急,总也不给她好脸色看,可无论女孩怎么烦,他都能顶着二尺厚的脸皮跟在身后,以“护花使者”自居。
姜晓萌的长相并不出众,单眼皮,吊眼梢,倒是鼻梁中正挺立,一张樱桃小口能言善辩,瘦瘦的四肢和身板,刮大风时像随时能被吹走的风筝。最大的优点就是皮肤白净。照理说,她的模样最多能算清秀。
卞江波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骨正腰圆。肤色算是随了他老子,——不白,甚至还有点黑。四肢健硕,名副其实的足球健将,只要上场便能收获无数女生尖叫的青春少年。照理说,他的模样不孬。
这些年,卞江波就默默跟在姜晓萌的身后。给她背书包拿水壶,给她买冰棍做风车,她没带书他便把自己的给她,她做了任何坏事他都第一时间站出来背锅。他在春游时跑遍山坡,只为采一束野花送给她,他更在她过十岁生日时送出惊喜——一只小猫。也是那次,姜晓萌开心到蹦起,一下抱住了他。
他鼓起勇气说,我以后娶你,行不行?
她轻柔柔地撸着小猫的脑袋,然后将它高高举起,两颗玉色的小虎牙从上扬的唇角露出,她迎着阳光眯起眼睛,喉咙里终于发出长长的两个字——行吧。
即使那是夏天,炙热的太阳在此刻也让人舒爽万分。
他们的足迹去过这个城市的任何街道和角落,他一如既往地呵护保护她,在她心里种下一粒种子,并共同守护它长大。
卞江波学习不好,只能强挺到初中毕业便被分配到技校。而姜晓萌则一路优异,重点高中,重点大学披荆斩棘。两人虽然不似从前那样日日相见,但各自的路上,每步规划都有对方的存在。当姜晓萌终于站到大学毕业的终点线上时,危机感重重的卞江波第一次郑重提出了结婚的建议。
萌萌,我的工作很稳定了。咱们结婚吧。
姜晓萌的父母根本不知道自家乖巧懂事又上进的女儿这些年根本没有断掉和卞家小子的联系。他们深信女儿的认知早就将两家的差距不断增大,门不当户不对的,绝不会有未来。更何况优秀的晓萌是有出国计划的。
姜晓萌自然知道卞江波这些年对自己的情分,她早在大学时就将自己交付给了对方。但是,面对毕业就结婚,她总觉得哪个环节缺了一块。无法忽视,却又抓不到手里。其实对方的要求不是没想过,为此烦恼时她没少自问究竟该何去何从。甚至她想,假如当初能预见后来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还不如就不要应允。爱情与事业的天平,难道还没摆正就要倾斜了吗?她有点不甘心。
可是,那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现在就真实地睡在自己身边。她的脖子上正戴着对方攒钱刚刚买给自己的金项链。她知道他对她有多好,是那种哪怕只有一百块也会给自己花九十九块的好。只要她开心,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那……姜晓萌反复咀嚼着这十多年的陪伴,——确实应该有个交代。
江波,我爸爸妈妈那边都还不知道咱俩的事情,结婚恐怕办不到……她说这些话时,真切看到对方眼里刚才还明亮的光淡了下去。她将自己的手覆到他的手上接着说,我们可以先领结婚证,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可以吗?
即便过去很多年,姜晓萌依然记得当时的卞江波向她单膝跪地泪流满面。
户口本是她偷出来的,悄悄完成了登记注册后,他们搬进了租住的房间。房间小而旧,但并不妨碍他们去用心装饰每一处。就这样,他俩和他们的两只猫,以一家人的身份开启了新的生活。
贰
女儿毕业后既不着急出国,也不主动谈恋爱的异样终于引起姜家父母的注意。这个女儿虽乖巧但主见极强,问不出所以然的他们只能出下策,尾随下班后的姜晓萌找到了她的小家。二十余年从没动过女儿一根手指的姜父那天狠狠甩了晓萌一记耳光后一股脑地砸碎了那里的杯碗。吓跑了两只原本安逸的猫。随后窝在沙发里竟然掩面啜泣起来。
风从老旧的纱窗吹进来,满屋的心碎声相互碰撞着;夕阳投射进来的光晕从墙面挂着的晓萌两人的结婚照上慢慢褪下;姜母对女儿满目嗔怪,又忍不住心疼。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门锁从外边被打开,提着菜下班回来的卞江波声音先进了屋。老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和分坐的几人愣住了。几秒后,他先将菜放进厨房,随即来到姜父姜母跟前扑通跪下。道歉、解释、保证、承诺……他把能想到的所有都说了,说得语无伦次却掷地有声。
晓萌,你跟我们回家。姜父突然起身,全然忽视面前跪着的人。姜母见状,也连忙上前拉住正面露难色的女儿往外扯。而跪在地上的卞江波也急了眼,跳起来不由分说地将晓萌扯回去护在身后,叔叔阿姨,我们已经领证了,是合法夫妻。你们不能带她走。
再一轮的对峙。
姜父双目赤红,额头上的青筋嘣嘣跳着。他定定神,一字一蹦,晓萌,你就愿意这样偷偷摸摸地嫁了?爸爸妈妈把你精心养大,只是希望你幸福地过好后半生。卞江波感到他手心里的那只手抽动了一下。卞家小子,我们是反对你俩在一起的,没想到最后还是你胜利了。姜父的眼里再次泛起泪花,哽咽下继续说,我们姜家的女儿是要风风光光出嫁的,是要堂堂正正做新娘子的,绝不能像现在这样跟你稀里糊涂地过。他的眼神越过卞江波,又落在女儿身上,萌萌,跟爸爸回去,既然你选了这条路,那就好好准备婚礼,咱们先回家。他抬手伸向女儿的方向。几秒钟后,卞江波的手心空了,刚才还握着的那只柔软的手此刻已随着身体飘到对面的怀抱里了。
叁
三个月后,九十平米的婚房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两室一厅,南北通透,商圈学校一应俱全,还是一手的新房——姜家全款买的。客厅的沙发上,脸色绯红的姜晓萌枕着卞江波的大腿,正摆弄着自己刚做的镶着水钻的美甲,纤长白嫩的中指上套着一根细细的戒指。
老公,我妈说把收的礼金都给咱们。咱俩出去度个蜜月吧。她透过忽闪忽闪的睫毛看向对方,我想去海边待几天。
卞江波垂眼看着她,嘴角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伸手在妻子的秀发上轻轻揉了揉,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行,你说去哪就去哪。
嘿嘿,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姜晓萌把视线重新回到自己的指甲上,对着明亮的水晶灯将手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却没停歇。我已经查过了,去印尼巴厘岛,或者泰国性价比最高,那儿的景儿也好……不过,其实我最想去的地方是马尔代夫,那儿有个蜜月岛,超级美的你知道吗……
卞江波看着嘴巴张合不停的爱人,原本觉得妙不可言的嗓音此刻却变成嗡嗡的钟鸣,又像笃笃笃的木鱼声,直敲得自己头昏脑涨眼冒金星,甚至是……他突然把腿上的姜晓萌一下推开,冲进厕所哇哇吐了起来。
你怎么了?跟进来的晓萌光脚站在地上给他捋着后背,受凉了?吃坏了?要不然就是太累了吧?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来……
趴在马桶边沿的卞江波满眼都是凉白刺眼的光——那洁白的崭新的大品牌的马桶正瞪着眼睛看他的笑话。他的拳头挥起来,砸在最新款的大理石地面上。
这个婚他结得实在窝囊。房子女方家买的,家具装修女方家出的,对,还陪嫁了一辆小汽车。他那些自觉宏大广阔光明的未来计划在岳父寸步不让的主张下全部灰飞烟灭。这个新家里属于他们的共同财产只有那两只猫。而自从搬进新家后,更宽大的空间、更充沛的阳光也极其愉快迅速地拿下了这两只没良心的东西。他时常想起婚礼现场自己父母的尴尬和寒酸;想起娘家七大姑八大姨们举着酒杯告诫他捡了大便宜务必要对姜晓萌好时的嘴脸;还有几个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酒后的话:你小子可以,算是直接拎包入住了……他忘不了自己的种种个“如果……不……”,每个字都像抽在脸上的耳光,火辣辣地痛。
可是——他到底光明正大地娶到自己一直爱着的女孩啊。可是——女孩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下都没说过嫌弃他的话啊。做新娘的那天,身着洁白婚纱的她笑起来时就是天使的样子。未来,他们还会有一个或几个孩子,长得像谁都行,他会让他们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托起他们的身体去看这个精彩无比的世界……是啊,还这么年轻,能有什么了不起,要面子有个毛用啊。——他把手里的烟屁股狠嘬一口,扔在地上用鞋底来回碾踩几下。干就完了!
肆
婚后的生活并无波澜,不能忍的都忍了,还能有啥?不都说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嘛!但,你别说,这剩余的“一”就把卞江波搞得心神不宁。
——问题出在晓萌不想生孩子上。
不要孩子?意味着晓萌还想出国,意味着他辛苦忍让的终点可能是鸡飞蛋打,意味着岳父岳母在这个问题上站在他的对立面……
于是,他哄她,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晓萌就像吃了秤砣似的,只有一句话:刚上班,过两年再说吧。
你爱不爱我?
爱啊。
那我们要个孩子吧。
不要。我还是个孩子呢。
生一个嘛,我可以照顾好你们的。他的手在她丝滑的肌肤上下游走,生个女儿,像你。
不要。
你硬挺着不要孩子,是不是还想着出国?是不是你爸他们对我还是不认可?是不是——是不是你对我没有信心……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原本抚摸对方身体的手竟不知何时变成使劲捏住一处。
你是不是有病!晓萌把他的手甩掉,气哼哼翻过身,一把将被子全部拽过去不再说话。客厅的钟哒哒哒跑了进来,很快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阻隔开去,赤身的卞江波刚才还火热难耐的身体终于慢慢凉了下去。
不要孩子,那就安心搞事业吧。高才生的晓萌初入职场,凭借聪颖和专业过硬,再加上姜父助力运作社会关系,短短两年就坐上部门经理的位置,更是前途一片光明。而另一边的卞江波则仿若死水微澜,不破不惊,原地踏步,却美其名曰岁月静好。
晓萌的职场野心在历练中被喂养长大,为了有更多的职场选择,她利用业余时间跨界学习,竟然又成功跳槽到一家国际公司,顺利拿下区域负责人的职务。无休止地加班、出差,日夜颠倒,她的高跟鞋渐渐踩出了一条离家越来越远的路。解决一个又一个项目的快感远比可怜有数的夫妻生活来得更多。婚后第六年,她计划换房换车,甚至说有更好的职位换家公司也未尝不可,唯独,没有计划生孩子。
客厅的钟换了,静音款,夜里只有两人的沉默。但,卞江波听到的却是咚咚咚的,一下下砸在他神经上的敲击声。
萌萌,你没什么跟我说的了?
说什么?我困了,最近实在太累了。她翻过来,正面对着丈夫,伸出的手指覆到对方的胸前轻轻摩挲,寂寞的身体有了慢慢苏醒的感觉。你说,我听着。
我换工作了。他的声音沉默无趣。
真的啊,去哪里了?姜晓萌的手没有停下,顺着丈夫的手向腰间滑去,工作不开心就换吧,挺好的。她感觉身体已差不多醒过来,两只手环上去的同时封住了他的唇。
再没有什么对话了。呻吟。燥热。风暴。喘息。屋里漾起的是两根藻类在水中丝滑铺展开去的节奏,它们交织、缠绕,相互抚慰。她的身体在到达顶峰时剧烈且忘我地震颤,为他埋进她双乳时,从喉咙深处发出最后一次冗长的低吼做伴奏。直到卞江波的身体彻底离开她时,姜晓萌才惊叫起来,你怎么没戴啊!
一道白皙的影子瞬间从床上弹起钻进卫生间。摆成大字的男人点燃香烟狠吸一口,这日子真没过头。他在心里想。长长吐出这口烟,他又想,生个孩子还差不多。
卞江波,你个死鬼。把我手机拿过来。卫生间里传来她的呼喊声。
他趿拉着鞋,慢悠悠地将手机送过去,裸身挨在门框上瞧对方,眼里的光芒被吐出来的烟气掩住了。你怕什么,是安全期。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晓萌在手机上急促地点几下,又发了会呆,撇撇嘴角,神情终于放松下来。那还好,我现在可是晋升的关键期,怀了也不能要。
他的心被狠狠揪住。喜欢十三年,结婚六年,这么多的回忆也敌不过所谓前程。
我明天出差,这次时间会比较久,有个新项目。
知道了。最后一口烟从他鼻间呼出,起身。走到马桶边,她的身体主动向前闪,他顺着让出来的缝隙将烟头丢了进去。
凉,你也赶紧出来吧。他扭身沿暗处回到床上后睁着眼睛想,她根本没问自己换了什么工作。
伍
晓萌又升职了。庆贺宴的某个时刻,大家纷纷向卞江波举杯,感谢他——一个伟大的、成功的女人背后的男人。嘴唇鲜红的她们笑着说,姜总有您这样的后盾真是好福气呢。这声音此起彼伏的,针似的一下下扎在僵笑着的卞江波的心坎上。
升职后的姜晓萌活动半径更大,越来越多的掌声鲜花和喝彩纷至沓来。她不仅成为事业成功的女强人,更是享受为数不多的幸福家庭代表的荣耀感。她习惯了每天卞江波都会发来的提醒按时吃饭,早点睡觉的消息,但慢慢地,从必回,到已读不回,再到未读。
结束本次出差,回家,早班机。
叮——一条提醒信息从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结婚纪念日。
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受从姜晓萌心尖腾起,她的嘴角跟着轻扬。每年的这天,卞江波都会变着花样地给她惊喜,今年不知会是什么?她把身体向后紧紧靠住座椅,竟然如同少女般期待起来。却又忽然一惊,——七年,结婚七年了!她把手机再次打开,点到卞江波的通讯页面,眼前一怔——竟然才发现这几天对方都没给自己发消息。一天天数回去——五天了。打电话,立刻打电话!她在通话页面下拉很久也没找到对方电话,于是手动拨号,1——3——9——0——1……每个号码好像抹了油似的从指尖滑脱,手在抖,唇也在抖。他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女声机械地一遍遍重复着。
她再拨。再拨。再拨……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立刻关闭手机。空姐脸上堆着职业假笑,再一次站到她身旁,周围灼灼的目光也汇聚过来,她不得不一边道歉一边迅速打下几个字发送消息去后关机。随着机身的震颤和倾斜,她的心脏也飞了出去。
落地,再打,依然是机械的女生独自播报语音。取行李,再打,还是。她想了想,拨通了父母的电话,对方嘘寒问暖一番后跟着唠叨起来,年纪不小啦,这么跑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考虑生个孩子吧,我俩还能帮你带呀……她听烦了,直接问,卞江波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听筒那边顿了顿,没啊,上周来看过我们,说是工作也挺忙。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怎么了?
哎呀,没什么事儿。她的心嗵嗵跳得厉害,可能开会呢吧,我打了……没接。
哦,你们都忙。尤其是你,年龄大了,生孩子风险大,你要……
哎呦,妈,你就别叨叨了。我挂了。她匆忙挂掉电话又给公婆打了过去。没好意思直接问,转着圈地说了半天又没讨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再次挂了电话的她坐在出租车里,把通讯录翻了个遍,竟然找不出一个他们共同的朋友了。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起来,马路上到处都是拥堵的汽车和行色匆匆的人。她突然想起那两只猫来,它们上哪儿去了?
开锁,进屋。纱帘拉着,一股淡淡冷冷的旧尘味拂面而来,卧室床单被褥叠得整齐,冰箱里也干干净净。猫呢?阳台上猫笼是空的,爬架上已落了层薄灰。晓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望着对面墙上那两个七年前笑容甜蜜的年轻人,鼻头忽然热了一下。
手机丢在一边,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是各个地区负责人的电话号码,姜晓萌不想接,任由它们响到结束。她从衣柜里取出叠放有序还带着淡淡香味的睡衣走进浴室,热水来得迅速,她抹掉镜子上的雾气,看了又看镜中那张冰冷陌生的扑克脸,忽然想到刚搬进来时的那个女孩。镜面上,新的水痕顺着女人的脸从高处缓缓流下去,姜晓萌一时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泪。
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孤独地躺着,几条信息前后进来,其中一条写着:老婆,我出差了,今天下午肯定到家。七年,结婚纪念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