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念着避开五一的人潮,与家人便往星巴克臻选上海烘焙工坊去了。杭州到上海的动车不过一小时,顺风车径直接到东站,商务舱坐着宽敞,下车再打的,不多时便到了南京西路 789 号。远远望见兴业太古汇旁的巨型 “咖啡城堡”,玻璃幕墙映着多云的天光,未进门便有烘焙香气丝丝缕缕钻出来,像是有人在里头轻轻晃了晃刚出炉的咖啡豆袋子。
一脚踏入工坊,暖黄灯光裹着咖啡的焦香漫上来,竟比外头的春阳还要暖些。八米高的铜罐立在中央,表面千枚中式印章深浅不一,刻着 “茶马古道”“海上丝绸之路” 之类的字样,铜色沉沉的,倒像是把百年前的茶香与咖啡的舶来味都铸进了罐子里。长吧台前,咖啡师在各种银色器具间穿梭,舀豆的木勺与瓷罐相碰发出轻响,研磨机转动时扬起细雾般的咖啡粉,蒸汽管 “嗤 ——” 地喷出白雾,瞬间裹着埃塞俄比亚豆子的柑橘香、巴西豆的坚果味,在空气里织成一张若有若无的香氛网。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机器闪着温润的金属光泽,有的如圆柱体静静矗立,有的像展开的翅膀伏在台面上,咖啡师的手在其间起落,倒像是在弹奏一首关于咖啡豆的无声乐曲,任醇厚的香气漫过木桌,漫过每个人的衣角。
我们在二楼靠着柱子处坐下,木桌子纹理清晰,摸上去带着自然的温热。套餐 158 元,端上来倒也精巧:黑色铸铁锅里,“芦笋青酱太阳蛋” 摆得像幅画 —— 青酱是鲜嫩的绿,铺在锅底像片草地,两颗太阳蛋卧在中央,蛋黄圆鼓鼓的,用叉子一戳,便流出金晃晃的汁来,拌着烤得酥脆的面包块,咬一口,青酱的草本香混着蛋香,倒有几分地中海的闲散味。旁边的酸奶碗里,希腊酸奶堆得像座小山,顶上撒着格兰诺拉麦片,冻干莓果碎和椰片星星点点,蜂蜜沿着碗边凝成琥珀色的线,舀一勺送进嘴,酸溜溜、甜丝丝的,倒比寻常咖啡店多了几分手作的朴拙。
家人见邻桌的饮品别致,又添了两杯特调。“外滩雾晓” 装在直筒玻璃杯里,冷萃咖啡打底,香草奶沫绵密得像晨雾,抿一口,竟真似触到了外滩清晨的湿润,咖啡的苦被奶沫裹得柔柔和和,余下的是坚果般的回甘。“苏河夜话” 盛在长饮杯里,老上海盐汽水的气泡在冰碴间蹦跳,流沙美式沉在杯底,顶部的柠檬皮蜷成小舟模样,喝起来咸鲜中带着果酸,倒叫人想起苏州河上摇曳的灯影,颇有些旧时光的味道。
午后在工坊里闲走,二楼的咖啡图书馆飘着淡淡书香,有人捧着《世界咖啡地图》细读,有人在旋转楼梯旁拍照,镜头对准巨型铜罐与金属管道交织的工业风线条。下到一楼烘焙区,正巧撞见生豆从铜罐顺着管道 “哗啦啦” 滑向烘豆机,深褐色的豆子在滚筒里翻来滚去,渐渐透出焦糖的香气。包装台的工作人员往麻布袋上盖红印章,“上海烘焙工坊限定” 几个字工工整整,像是给每颗咖啡豆都系了个中国结。
待到下午三点多,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给铜罐镀了层淡淡的金边,我们才收拾起东西。从杭州到上海,不过短短一日,却像是跟着咖啡豆走了一遭 —— 看它从生涩的豆子,在烘豆机里变成深褐的模样,再被磨成粉、萃成汁,最后在杯盏里与奶沫、盐汽水相遇,竟生出百般滋味来。杨绛先生说 “人生最曼妙的风景,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此刻握着尚有余温的咖啡杯,看周围人或拍照、或闲坐、或轻声交谈,忽然觉得所谓休闲,原不必去远地方赶热闹,不过是在飘着咖啡香的屋子里,与家人慢悠悠地享用茶点、品咖啡、酌小酒,让时光在杯盏碰撞间,慢慢流淌过去便是了。
归途的动车上,暮色渐浓。舌尖还留着 “苏河夜话” 的微咸,包里装着刚买的挂耳包,想着下次若遇着雨天,倒可以再来,坐在二楼临窗处,看南京西路的车水马龙在雨帘里变得模糊,再点一杯 “外滩雾晓”,看奶沫如何在杯口晕出晨雾般的温柔 —— 有些地方,原就是为了让人在咖啡香里,把日子泡得慢些,再慢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