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秋天,小妹嫁了人。母亲跟随我们在大姐和小妹家里轮流居住。我再也没有了娘家可长住,赖着不回,也只好带着小浩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家。
家徒四壁,除了几件结婚时购买的家具在屋子里蒙尘,在生小浩的时候住过一阵子,多少也有一点情感历史。回到家重新打扫归置,陆陆续续买了了新床单,枕头,柜子里叠放衣服,桌子上有了书和笔,厨房里添加了碗筷,家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具备了生动的生活形象。胜利长年不在家,母亲也会过来住上一阵子。
几年后,母亲的脑溢血再次发作,医治无效,不幸离世。在外地工作的大哥回家料理母亲的后事,大姑通知了小姑,她许是嫌母亲家穷,隨礼打水漂,仍然没有来参加母亲的葬礼。自此,我长达十多年没有见到过小姑。
机缘巧合,胜利在南方打工的时候,意外的结识了一个理发高手,是一个福建男子,两个人年龄相仿,福建男子虚长几岁,认作大哥。一来二去两个人很投缘,成为要好的朋友,胜利不上工时,常常到福建大哥的理发店去找他聊天,一下子却对理发有了兴趣,福建大哥见胜利聪明好学,人又勤快机灵,劝胜利学门手艺,说:“是艺能防身,就怕艺不真。”并表示倾囊相授,胜利考虑一下,认为建筑工出苦力,不是长远之计,长年累月不着家,妻儿老小无人看顾。不如学个手艺,回老家开个店,家中老小也有个照应。当即辞了工,正式拜师学艺,跟随福建大哥学习理发。
半年后,在福建大哥的教导下,胜利进步很快,胜利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胜利用他搬砖的手拿起了理发的剪刀,连胜利自已也没想到,自己快三十岁竟然意外地学会一门手艺,撞出了一条生活出路,或许冥冥中就应该吃这碗饭吧。
胜利在师傅的理发店又干了一年多,算是出了师。回到了老家。我们贷款在县城里开了一家理发店,当年就完清了货款,在小浩读初中的时候,在县城里开了家县城最气派的发屋,雇了几个学徒,很快买了房,也买了车。
十几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小姑和小姑父,也没有了他们家的任何消息,只知道小姑家和大姑家,还有大姑家的表姐表妹还常常逢年过节有走动。
命途多舛,兄弟姐妹几个分开后,各行其道,各顾各家,干什么的都有,因为大多没有读多少书,做泥瓦匠的多一些,大多是到广东或者杭州打工,大家各自为安,起起落落,不及详述。
表妹小华夫妇在南方打工十多年,挣了点钱,全款在我所在的小区旁边的一个小区,买了套二手房子。时隔多年之后,表姊妹又开始在一起走动走动。
小浩读大学了,胜利的店里我也只是偶尔去看看,我一下子闲了下来。小华家的表妹夫也外去打工了,表妹在家里照顾读初中的儿子,偶尔在县城里找点活,打打散工,生活过得清苦节俭,我得空经常到表妹家去玩。
有一天,我意外的又在表妹家见到了前来走亲戚的小姑,她明显的胖了也苍老了。小姑不再是我记忆中,穿着鲜红艳丽的飘逸的丝绸连衣裙,马尾高高的耸起,珠光宝气,光彩照人的形象。
再也找不到当初的一丝一毫的神采,而是变成了一个臃肿肥胖,满脸横肉,皮肤粗黑的胖女人,动作迟缓,脸上的皱纹仿佛是岁月的见证,暗淡无光的眼神,嘴角微微向下,苦涩而且丑陋,穿着肮脏肥大的破旧羽绒袄,好像还有点“痴傻”像。
刚走进表妹的家门,我根本就没有认出小姑,见表妹家来了客人,我一度想着转身离开。
小姑一眼就认出了我,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嚎啕大哭起来,我无所适从地呆立着,千山万水阻隔着我们,我却做不到和小姑抱头痛哭,回想着从前的种种,恍如隔世,大家坐定之后,千言万语不知从何提起,只得刻意寒暄着,唏嘘不已。
小姑家还有云坤和“小豁”两个儿子,云坤有眼疾,小豁有残疾,两个儿子都早早的辍学,并且相继娶妻生子了。大儿子云坤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小儿子小豁也有了一个女儿。
兄弟俩都读书不多,子承父业,先是两兄弟合伙收洋麻,后来洋麻少有人种植,就改卖建筑材料,生意做的都不太好,兄弟俩翻了脸,拆了份,门挨门各做各的生意,关系紧张疏离。
兄弟俩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个儿子媳妇都住在小姑那个老院子里,婆媳关系是盒最不安全的火柴,一擦就爆,小姑同两个儿媳妇的关系也是一触即发,家里乌烟瘴气,战火纷飞。
两个儿子,儿媳都各自抱怨父母偏心,家里每天争执不休。如果说婆媳矛盾不算什么,关键是小姑和小姑父吵吵闹闹了一辈子,成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两夫妻除了冷战就是吵嘴打架。婆媳,父子,妯娌,夫妻,堂兄弟各种关系纷纷扰扰,日子过得鸡飞狗跳,水深火热。
最近两年,小姑父老家的土地被国家征用,开始丈量农田,那些地地道道的土里刨食的农民,各家各户都分了上百万赔偿款。小姑家里的田地早些年软磨硬泡,都退还给了小队,队里人拆分下去,也值了上百万。姑父家一个光棍汉自家叔,也分得八十多万元补偿款,城里买了房,娶了个外地女人,做起了小生意。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小姑和小姑父出走半生,风里来,雨里去,机关算尽,苦心经营了不下于十几种生意。
如今小姑拥有的一切,只是相当于村里的任意一个原地踏步的农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