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沙滩上,沙娃用细沙堆出带贝壳窗的小房子时,漂流瓶正随着海浪滚到脚边。瓶塞沾着白霜,她撬开时,几片雪花扑簌簌落在掌心,像蝴蝶的翅膀轻颤两下,就化做了水珠。沙娃咯咯笑着往瓶里装满闪着金光的细沙,又捡了颗月牙形的贝壳放进去,目送瓶子重新漂向大海。
北方的松树下,雪娃正把松针编成花环,突然看见海面浮来个亮晶晶的东西。瓶里的沙子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指尖触到时,竟在雪地上烫出个小小的坑。他往瓶中放入松针时,想起昨晚梦见的南方——那里的树会结出酸甜的果子,连风里都飘着咸咸的花香。
一来一往间,漂流瓶成了穿梭南北的信鸽。雪娃在瓶里装过结着冰花的树枝,沙娃便回赠嵌着珊瑚碎片的发卡;雪娃塞进一双羊毛织的小手套,沙娃就放入一枚刻着海浪的硬币。有次瓶子在海上漂了很久,沙娃每天都去海边等,直到某天清晨,发现瓶中躺着块乌黑的煤球——那是雪娃家壁炉里烧剩的,还带着淡淡的烟火气。
沙娃把煤球捧在手心,突然抓起贝壳笔在沙滩上画下自己的模样:卷卷的睫毛,发间别着海带编成的花。她又撕下半片晒干的棕榈叶,用炭笔写下:"月圆时,去我们第一次交换礼物的地方。"落款处,沙粒顺着指缝落下,在"沙娃"两字周围堆出小小的波浪。
月圆之夜,南方的潮水漫过沙娃的脚踝,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海,沙制的裙摆被海水泡得沉重,却怎么也舍不得停下。北方的雪娃踩着月光赶来,每走一步,靴底的积雪就化出小小的水洼,等他站在礁石上时,头发已湿成绺,像春天解冻的溪流。
海水没过沙娃的肩膀时,她看见远处浮来个熟悉的影子。雪娃张开双臂扑进海里,浪花溅起的瞬间,沙娃终于看清他睫毛上挂着的冰晶——原来雪做的男孩,眼睛里真的藏着星星。他们在海藻间相触的刹那,沙粒与雪花同时融化,咸涩的海水里,漂着半片没写完的信笺,和几缕再也分不清彼此的银沙与冰晶。
后来每当潮涨潮落,海边的人总会捡到奇怪的东西:混着松针的沙子,裹着海盐的雪粒,还有一枚永远装着半瓶水的漂流瓶——瓶底沉着细沙,水面浮着冰晶,像谁也不愿打破的永恒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