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细雨绵绵。
沈明远紧了紧身上的青布长衫,快步走在山间小路上。雨丝斜斜地飘着,打湿了他的衣襟。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乌云压得很低,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破庙的轮廓,沈明远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朝那边走去。他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因着连日阴雨,错过了宿头,只得在这荒山野岭间寻个避雨之处。
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庙里供奉的不知是哪路神仙,神像已经斑驳不堪,香案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沈明远掸了掸衣袖,寻了处还算干燥的角落坐下,从包袱里取出干粮。
忽然,一阵冷风从破败的窗棂间灌进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沈明远皱了皱眉,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血腥味?他站起身,循着气味往里间走去。
里间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倚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挂着血迹。她的右手紧紧按着左肩,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听到脚步声,女子猛地抬头,一双凤眸中寒光乍现。
"谁?"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虚弱。
沈明远下意识后退一步:"在下...在下只是路过避雨的书生。"
女子冷笑一声:"书生?"她的目光在沈明远身上扫过,"既是书生,就该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已经抵在沈明远的咽喉。他这才看清,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剑尖正对着他的要害。
沈明远咽了咽口水:"姑娘...你受伤了,需要医治。"
"医治?"女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就凭你?"
"在下...在下略通医术。"沈明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家父曾是太医,在下自幼习医。姑娘若不信,大可一试。"
女子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手腕一抖,短剑在沈明远颈间划出一道血痕。沈明远只觉得颈间一凉,却不敢动弹。
"好,"女子收回短剑,"你若敢耍花样,我必取你性命。"
沈明远松了口气,连忙从包袱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药瓶。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女子,借着微弱的光线查看她的伤势。
这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已经发黑,显然是中了毒。更糟糕的是,她的右肋下还有一处箭伤,箭矢虽然已经拔出,但伤口处理得十分粗糙,已经开始化脓。
"姑娘这伤..."沈明远皱眉,"若再不及时医治,恐怕..."
"少废话。"女子冷冷道,"要治就快治。"
沈明远不再多言,取出银针,先封住女子几处大穴,防止毒素扩散。然后从药瓶中倒出一粒解毒丹,递给女子:"这是家传的解毒丹,姑娘先服下。"
女子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沈明远见状,心中暗叹,这女子当真是胆识过人,竟这般信任一个陌生人。
处理伤口时,沈明远才发现女子的衣衫已经被血浸透。他犹豫了一下:"姑娘,这衣衫..."
"撕开便是。"女子淡淡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沈明远依言撕开女子肩头的衣衫,露出狰狞的伤口。他取出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姑娘,我要清理伤口,可能会有些疼。"
"无妨。"女子闭上眼睛。
沈明远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腐肉被一点点剔除,鲜血不断涌出。女子始终一声不吭,只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处理完肩上的伤,沈明远又查看肋下的箭伤。这一处伤得更深,已经感染。他不得不将化脓的伤口重新切开,清理干净后再敷上金创药。
整个过程中,女子始终保持着清醒。直到沈明远为她包扎完毕,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道。
"在下沈明远。"
"沈明远..."女子轻声重复了一遍,"我记住了。"
沈明远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子神色一变,猛地站起身:"他们来了。"
"谁?"
"要杀我的人。"女子冷笑,"看来是循着血迹追来了。"
沈明远心头一紧:"姑娘伤势未愈,不宜动武..."
"不必担心。"女子打断他的话,"我自有分寸。"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到沈明远手中,"若我今日难逃此劫,你带着这块玉佩去金陵,找一个叫'醉仙楼'的地方,交给掌柜的。"
沈明远还未来得及推辞,庙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三个黑衣人持刀而立,目光阴冷。
"血罗刹,果然在这里。"为首的黑衣人狞笑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沈明远心头一震。血罗刹?那不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吗?难怪这女子身手如此了得...
女子已经拔出了短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目光如炬:"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取我性命?"
话音未落,她已经如鬼魅般掠出。沈明远只觉眼前一花,女子已经与三个黑衣人战在一处。剑光闪烁间,血花飞溅。
沈明远躲在角落里,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他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打斗,只觉得心跳如鼓。忽然,一个黑衣人被女子一剑刺中胸口,倒地不起。另外两人见状,攻势更加凌厉。
女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有伤在身,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一个不慎,被黑衣人划伤了手臂。沈明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忽然瞥见地上有一把黑衣人掉落的匕首。
他咬了咬牙,捡起匕首,趁着黑衣人背对自己的时候,猛地扑了上去。匕首刺入黑衣人的后心,那人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女子抓住机会,一剑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衣人。
庙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声淅沥。
女子收起短剑,看向沈明远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你...为何要帮我?"
沈明远喘着气:"姑娘伤势未愈,在下...在下不能见死不救。"
女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沈明远,你是个有趣的人。"她走到沈明远面前,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今日之恩,我记下了。他日若有需要,可凭那块玉佩来寻我。"
说完,她转身朝庙外走去。沈明远连忙喊道:"姑娘!你的伤..."
"无妨。"女子头也不回,"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淡淡的血腥气。沈明远站在原地,手中还攥着那块温润的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平静的书生生活,从这一刻起,恐怕就要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