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颜玖言  IP属地: 陕西
1731字数 11,238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号所有短篇未来某个时间会改写成长篇。

九月末的天儿,不冷不热,有一点儿像他的性情,不温不火。路过小区门口公园边洗手间的时候,他拐了进去。洗手,照镜子,他随手扒拉一下头发,又凑近镜子张嘴看看牙齿,中午吃的煎饼馃子并没有卡牙缝。谁知凑得近了,却看到前额一根白发正在那里叫嚣,触目惊心呀,他用力一下子拔掉它。唉,老了,这样想着,信步走到外面垃圾桶边,点了一支烟,长吸一口,吐了个烟圈。不远处几株夹竹桃开得正艳,粉红的,玫红的,雪白的,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宛如披上了一层橘黄的面纱,似有若无的香气随着微风飘过,淡淡的,甜甜的。

他旁若无人坐了一会儿,像是平复了某种情绪般,捻灭烟头,起身,习惯性拍拍身上的土,快步向对面的小区走去。

回到房子,换了鞋径直走进卧室躺在床上,并没有关上的床头柜里空无一物,玫瑰花快凋谢了还没有换,跑了一天劳务市场的他再也忍不住,开始埋怨正在厨房炒菜的女人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好。

“小雨衣可不敢断货,”他趿拉着拖鞋抄起玫瑰花瓶边往厨房走边絮絮地说,“花开败了就要及时扔掉。”

“你上来记得顺手买上不就成了。”

女人把炒勺敲得叮当响,语气中微微透着嗔怪。这些年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日常总是这样吵吵闹闹。

他不以为意。她还在那里嘀咕着要水果味的,每次他都没听见似的买了薄荷味。两个人一起去超市,男人像在做贼,最后都是她状若无意胡乱拿下一盒。

他说无所谓啦,谁拿、拿啥都一样,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女人关了火把一道油焖大虾装盘,随口问他,买东西而已,怕啥,是担心超市售货员热情地推销吗?怎么感觉买点儿啥跟要你命似的呢。

他少有地羞涩,像没开过荤的小男孩儿。

“假正经。”女人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你在床上可不这样,她的语气里拱着火。

“我在床上哪样?”男人快速把卧室客厅厨房的窗帘都拉好,飞一样来到女人身后环抱着她的小腰,盈盈一握,小妖精,下了床出了被窝一本正经的。她这个健身房教练,天知道多少老男人奔着她去办得健身卡。他舔着她的耳垂,“想……”

男人知道她应该是爱他的,所以才敢予取予求。白日宣淫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儿事,可只要门一关,管他谁是谁。他吃饱是真的,一晃又素了两个月,四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他不敢称自己是情场老手,好歹离过两次婚的人,什么女人是他不能降服的。

怀里女人身上的体香是他五年来痴迷的源泉,只要轻轻嗅一嗅,他就心绪翻涌,不能自已。

“乖,还有两道菜,你先去买小雨衣,这次一定要草莓味的,对了,把垃圾带下去,顺便再买一束康乃馨。”她关了火,回头轻咬他的唇瓣,“听话,今天我们玩点儿不一样的。”

男人心痒得酥酥麻麻,还是顺从地一溜小跑去了楼下。路过银行时,他在自动柜员机外又吸了一支烟,思忖几秒后,捻捻烟头,见四下无人,他将烟头弹飞出,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进去给前妻、前前妻都汇了款。今儿是他为前两段婚姻买单的日子。卡里钱不多了,最好今天拿下她,不然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虽然他的指纹能打开她家的密码锁,但万一呢,万一哪天她心血来潮换了密码呢?

他们在一起五年,时至今日,她还没有在母亲和朋友面前承认他。每次聚会皆轻描淡写,都是朋友。他欣赏她对待婚姻认真的态度,从一段失败的婚姻跳出来,是该冷静冷静再做决定的。可是,他不甘心没有名份。

“你好,”他找到角落里的售货员,压低声音问,“请问草莓味儿的是没货了吗?”

“你说啥?”穿工装的理货员似乎耳朵不好。

“没事儿。”有人往这边扫了一眼,他赶紧随手摸了一盒去自助结款处付费完事儿。

她发誓不喜欢做小三,但他离婚后,帮着自己在省城里买房装修,只是打那起花钱没有以前那么痛快了。是给前妻们留着还是真的没钱?她拿不准。

谁让前夫吃喝嫖赌来着,他要堂而皇之出个轨,她也不是不能忍,毕竟结婚后儿子都给人家生了。谁知他天生贱骨头,或是欲求不满成心侮辱她一般,专找出台的小姐。若是花他自己赚的钱去嫖也无所谓,谁让自己眼瞎呢,问题是他花天酒地的钱是她在村里包地为儿子赚的奶粉钱。她辛辛苦苦在地里耕耘,他大汗淋漓在别的女人那里播种,不仅如此,他还做那出头的乌龟,替别人担保,到离婚时,反倒落得她净身出户,不,她还担了十几万的亏空。

若不是遇见他,她不会铁了心离婚,一天不离,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况且娘家的负担大山一样压着她,父亲癌症,母亲种那两亩地,还不够养活那个和自己儿子相差无几的幼弟。

那时,她迫切需要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一度以为他是。如果当初知道他离过两次婚,钱都给前妻们买了房,买了车,给孩子们付了抚养费,她怎么也是要慎重考虑的。她知道输不起,除了比他年轻十岁,她再没有什么资本,可以给她到省城谋生的勇气。

父亲从住院到现在过了三周年,她剜窟窿盗洞,亲朋好友能借的钱借遍了——当然,他也花了不少。到底是杯水车薪,付了首付装修完,从他那里半分钱都抠不出来了,她的工资用来还月供,每月还完之后,她甚至不敢和同事们去聚会一次。AA制也不敢。他每次回来只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她才三十岁,她也想逛大型商超,穿好看衣服,背昂贵的包包,用高档化妆品。

来了省城这几年,她几乎天天渴望能像周围人那样舒适地活着,哪怕人家房子是租来的,那又有什么关系?人家的心在肚子里,她就不行,她自己都不知道心在哪里飘着。偶尔想想儿子,也会想想母亲和弟弟,甚至故乡的亲朋好友,听说,前夫现在生活得还不错,成了家,和老婆又生了一个闺女,如今一儿一女凑成了好,也知道日子中用,两人把农场越做越红火了。

她却在和他的关系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他貌似胸无大志,在省城做了十多年的小包工头。十多年过去了,省城大小楼盘里都有他的身影,但没有哪栋楼是他独立包下来的。承包大工程他没有资质,洽谈小工程他没有人脉,到他手里已经层层盘剥谈不上是工程,充其量是小包工头里的小活。她却野心勃勃,第一场婚姻那么狼狈,她总想着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哪怕只有一次,让她风风光光。问题是他始终以为她灵魂至上,事实上她更喜欢男人用房子车子票子来考验她,黄金钻石都行,她保管来者不拒。就像他以为她是小绵羊,她自己知道尤其在床上,她是一匹狂野的狼。

“美女,来束红玫瑰,”他一双桃花眼原是在看短视频,抬头见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漂亮美眉,登时收起手机,笑嘻嘻看着人家,“请问玫瑰怎么保养花期能长一点儿?”

“回去修剪花枝后,别忘了浸泡醒花,当然最重要的是添加保鲜剂。”店员专心包装玫瑰,并没有对他展示多少热情:吝啬鬼见多了,但能买打折玫瑰的还真没有,收花的人是有多廉价呢?

他没理会店员异样的眼神,在那里若有所思:修剪。浸泡。保鲜。抱着打折的玫瑰往回走。一直以来,只要她听话,他就觉得他们之间好着呢。她的工作不开心,原本之前的老板没和她们签合同,行业不景气之后新换的老板,拿来一个不平等条约让她们签。每天加班加点儿,父亲去世后,母亲见天三病六痛的,小弟需要上学的年纪了。她离婚时连儿子都无力抚养留给了前夫,现在还要为小弟的前途发愁。她时时筋疲力尽,被掏空了一样,心情好的时候不多,一根肠子八下挂,显然很不安。他大她这十岁,感觉不像男朋友,倒像后爹,精心用意迎合她的喜好。修剪,浸泡,都没问题,保鲜嘛,有点儿难。

眼下,是要在这玫瑰里大做文章吗?她说得不一样又指的什么?算了,他看看电子钱包余额,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整这些有的没的。结婚过日子至少把租房的钱省出来,不是够两个人的生活费了吗?花在她身上的钱够买多少戒指的了?虽没领证,但和老夫老妻有什么区别呢?

“我回来了,”进得门来,他想象中的拥抱并没有,他又喊了一声,“宝贝,哪儿去了?”

“你先把花放好,我冲个澡,马上。”洗手间里哗哗的声音让他血往上涌,磨砂玻璃门上隐隐约约是她曼妙的身姿。她有点儿奇怪,也有点儿别扭,她哪一寸肌肤他没有开垦过,他不仅知道她有多深,甚至她茂密的森林有多少卫士他都数过,还装模作样地要保持神秘距离。

要不,做个强奸犯,会不会更刺激?

“亲爱的,你不是说要玩个不一样的吗?”他拧了一下卫生间的门,里面反锁着,继而又说,“我们来个角色扮演如何?”

“好啊,你想扮演谁?”她打好浴液正准备冲澡,闻听此言配合着他。

“你还记得《色戒》吗?”他看着餐桌上的烛光晚餐,把玫瑰也放了上去,随手捏了一瓣拍黄瓜塞入口中,“我们就来易先生和王佳芝被删减的那一段如何?”

他想撕碎她,简单粗暴,长驱直入。

“好。”她顺从得像小绵羊,这就对了嘛,他想着王佳芝背对着易先生,易先生血脉偾张的画面,不自觉硬了起来。他站起来夹紧,准备冲进去大干一场,不知怎么,刚抬脚就软了。

“宝儿,逗你呢,洗完快点儿出来吃饭。”他有些颓丧,想去换换衣服,忽然想到她连一套睡衣都没给自己准备!SHIT——他小声骂了一句。

她出来的时候裹着一条浴巾,光彩照人,白皙的胴体在灯光下格外诱人,尤其客厅穿衣镜里她的身材凹凸有致。一闪她进了卧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休闲家居服。

“我们开动吧。”她从浴室出来时已经瞥到他并没有买康乃馨。又没买。

“哟,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美丽?”眼见她的黑长直披散着,巴掌大的小脸更显精致,他忍不住上手摸了她的脸,“头发怎么不吹干呢。”

等着你吹呀,她只是心里这么想着,磨合这么久仍然不默契,或者要有早就有了吧,开口说得却是:“没事儿,半干就行。我们快吃吧,一会儿饭凉了。”

“你也喝点儿,白酒要对酌才有意思。”看着她斟满的酒杯,两个人六道菜有些奢侈,又是鱼又是虾的,还有苦瓜炒百合,香芹炒南瓜,菠菜炒木耳。文火还炖着梨汤。这是怎么说的?不过了吗?他这样转念的工夫,人已经欠了欠屁股把她面前的空杯倒了酒。白酒香弥漫开来,沿着鼻翼窜到人的双眸。她没有制止,此时她还在想他刚才说的话:“我真的好看吗?我总觉得自己老了。”

“傻瓜,当然好看啦,你最漂亮。”

“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她端起酒杯,示意他碰个杯,“反正说瞎话不上税。来,周末快乐。”

杯子碰在一起,她的酒杯口明显低于他的,男人嘛,一定要吃敬酒。

果然,他吱溜一口酒下肚,夹了一块鱼狼吞虎咽吃下去,笑意更浓了:“去找手套,我给你剥虾。”

等吃你剥的虾,恐怕虾皮都长死了。他的鬼话,她只信一半,不能更多了。他说的假话大话空话一如他的酒量,深不见底。

她还是去拿手套了,看着她的蜜桃臀,他直咽口水,情话张口就来:“老婆,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怎么这么好!”

从前他这样说时,她早就飘飘然了,此刻她装出一副端庄的样子,认真地问:“是吗?怎么好了,你说说看。”

说完,她忽然觉得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十八岁那年,十六岁的弟弟出车祸死了。母亲不止一次说她是丧门星,天天顶着一副臭脸,死样子给谁看。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身为女儿就是错的。十几年的时间,瘦小的她一直穿弟弟的旧衣服。家里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由弟弟先选,剩下了才轮得着她。她急于证明自己并不比弟弟差,她也能撑起这个家。只是直到父亲去世,她也没等到一句:“闺女,你辛苦了。”

即便现在她在省城买了房子,按月给母亲和小弟弟打钱,母亲也不会心疼她这个无依无靠的人。从小她手里就没有一分零花钱,家里没人给。长大了她手里还是一分零花钱没有,她如果把工资花给自己,母亲和小弟弟呢?她累了,搞不懂自己生而为人的意义就是来过这紧巴巴的日子吗?就像这一桌子菜,就像新来的同事,那个开跑车来健身的男人,她,难道都不配拥有吗?

是啊,怎么好呢,他戴上她拆开的一次性手套,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来,等一下,他摘下手套说我去烧点儿水,他感觉刚才那口酒喝得有点急,嗓子要冒烟似的叫水。

她心头那股火像小孩子的脸来去匆匆,在他没有第一时间答上来的时候腾一下就燃了,却又在他进厨房的刹那一溜烟没了。她念初中的时候,和同学们玩过一个游戏,双手十指交叉,看看是左手大拇指在上,还是右手大拇指在上。如果是左手在上代表感性思维,反之则是理性思维。十次有十一次她都是理性思维,有一次她不信邪,刻意把左手放上去,别扭死了。游戏过后,大家都散了,没人放在心上。除了她,时至今日依然记得,她是理性思维的人,怎么好感情用事?如果真要说自己哪里好,恐怕自己都说不上来,又何必强求别人呢?

对哦,一场游戏而已,人生不就是一场游戏?那么认真做什么。谁不是怎么开心怎么活,他不是我的谁,我亦不是他的谁,大家都是成年人,暧昧着挺好,真要确定了关系,万一又过不下去了怎么办?再离婚吗?这一天,她确信自己受了什么刺激,心里头塞满了乱麻般的碎碎念。母亲要钱的电话?前夫幸福的传言?儿子陌生的眼神?同事新婚燕尔?

她兀自坐在那里胡乱夹了口菜,开始玩手机。房间里只有水壶静不下来,在那里不知疲倦地响着。他觉得活着真累呀,在外边装孙子,回到家还要装开心——当然,这里还不是他的家。她都没把自己放到二两半上,自己何必纠结怎么哄她高兴呢。男人也需要哄的啊。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就在当下,他不想装了。如果他能装,干吗要和前前妻离婚?不就是因为包办婚姻话不投机吗?如果他能装,干吗要和前妻离婚呢?不就是因为前妻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吗,凭啥年纪轻轻就想躺平,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她在家里吃喝玩乐,哪里是娶了个婆娘?分明是缺少妈了。

原想着找个比自己小的,男主外女主内,岂料自己现在成了朋友圈里的笑话——人到中年还活成了孤家寡人。

“滋拉”,他点燃一支烟,熟练地吐了个烟圈,叼着烟,一手端着水壶,一手拿了个杯子,几步过来就大剌剌地坐在那里:“刚说到哪儿了?哦对,你怎么好,这个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你自己觉得呢?”

“什么?”她玩手机的时候眼耳口鼻舌并没停止运转——六道他爱吃的菜,热气正渐渐消散。他走路时细微的衣服摩擦声,接水烧水到水开的声音,夹杂着他的点烟声,她甚至觉得他吐烟圈都有扑扑的响动。间或楼下汽车疾驰而过都似从她的心上碾过。嘴里尝试着不用手单纯用舌头和牙配合把虾皮剥下来。菜的香味淹没了玫瑰的气息。舌头正往出送那片微咸的虾皮。他的话准确无误听到了,只是虾仁还没咽下去,人还没抬起头来,她含糊不清地问,“你刚说啥?”

“没事儿,夸你呢,要我说你哪哪都好。从头到脚,竟没有不好的地方。”他又夹了一大块鱼,边嚼边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酒,坐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又一如从前恢复了自我,本我被压抑久了,一时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放出来。

原来在你心里,我啥都不是。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当一个人说你哪哪都好的时候,不是因为怎么看你都顺眼,根本就是一种敷衍。

“今天这几道菜你还没点评一下,味道怎么样?”就算分手,也该好聚好散不是吗?她不想相识一场惨淡落幕,“先说说这道清蒸鲈鱼吧。”

“要是红烧可能会更好,清蒸终是有些清淡,”他一口鱼下肚又配上一口酒,才打着酒嗝说,“不过我好侍候,不拘红烧还是清蒸,做熟了能吃就行。”

到底是口味不同,到底是吃不到一起,这几年从来都是尽着你合适,做红烧鲈鱼,你从来没问过我喜欢什么口味。真把我当成了侍候人的老妈子,她心说,我可不是你的前前妻,把自己熬成黄脸婆,最后被扫地出门。她把酒递给他,起身又去拿了一瓶,这两瓶酒还是春节时候发了奖金买给他,想着一起过年的,只是他回去陪了孩子,她把母亲和儿子接了过来。

“来,今天一醉方休。”他接过她递来的酒,边启开边给她也倒了一杯,他知道她有一点儿酒量,正经喝起来他未必喝得过她。

“那这杯就敬清蒸鲈鱼,”不管什么口味,鲈鱼都逃离不了自己的宿命,她忽然觉得自己何尝不是一条鲈鱼,“对了,上次我和你说开健身工作室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得怎么样了?切,这话问得好轻巧,好歹不得百八十万的吗,我算你什么人,投资人吗?连一纸婚书都换不来,我要想跑龙套我会找比你年轻漂亮的,你除了年龄比我小,还有什么优势呢?

“现在行情不看好,有钱人都请私教,没钱人压根不会去健身房,只有工薪阶层没事儿往健身房跑,”他又夹了一口鱼,眼瞅着只剩一条鱼骨还有一些辅料,“问题是工薪阶层手里没啥闲钱,让他们办张卡得勒紧裤腰带,健身不是他们的刚需。”

“国家提倡全民健身,怎么能不是刚需?”话一出口,她觉得火药味有点儿浓,马上换了语气,“亲爱的,你看女性自我成长的意识增强了,远的不说,光咱小区居民这么多,不愁没有会员。外面大的健身房毕竟办卡贵,在小区做工作室比去打工赚得多。”

“你算成本了吗?”见她铁了心要做健身房,他直接戳她肺管子,“房租,水电暖物业费,人工,装修,器械,都下来多少钱能起步?你手里有多少钱?”

“这些不需要我操心,”她缠上来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我不是有你嘛。”

“如果收不上来会费,需要多少流动资金支撑?”小骚货,用着我朝前用不着我朝后,他心说,我再不上你的当了,“每天睁眼不吃不喝需要拿出去多少钱?”

“不说这个了,我们吃饭,这道油焖大虾咱们还没开动呢。”龟儿子,光想白嫖,她扭动腰肢把他伸向胸前的手打掉,坐那戴上手套,自顾自扒起虾来。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吧,”他看着认真扒虾的她,笑着道,“今年要不要选个日子把证领喽?”

“你快吃一个,口味还不错,”这顿饭她溜溜准备了一下午,“急什么?结婚证就是那么回事儿,有感情不需要,没感情没必要,你觉得呢?”

“也是,结婚证不过是个屁,”他不知喝了第几杯,感觉有点上头,似乎本我不知不觉中跑了出来,“领了证还得对彼此负责。”

这年头自己活着都费劲,还得养活这个养活那个,不领证也挺好,我凭啥给你开店呢?你又没打算把余生交给我。男人理智占据上风,这些话也只是在心里说了一遍。

“不对,我来给你扒,”他觉得醉一场也挺好,这家伙一天天装得那么清醒多累,“每次不都是我给你扒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看我扒得对不?”她果断地除掉虾头,利落地去皮,鲜嫩的虾肉就在眼前。若是当初选人像做油焖大虾一样细致就好了,一道油焖大虾从选材、处理、盐渍,到烹饪时掌握火候,添加调料,哪一步差一点儿都无法恰到好处。“哇,不比饭店的次,”她把虾肉放他面前晃了一下,转而一口虾肉下肚,“啥时候咱俩各奔东西,我也能吃上油焖大虾呢。”

“好好地怎么想分手啦?外面有人了?”他记得自己确实说过要为她剥一辈子虾吃来着,是从啥时候懒得再做这些了?是从第一年求婚未遂之后吗?

大概是了——如果她想嫁给我早就嫁了,不会等到今天,或者,第一次向她求婚被拒之后,他的这团爱火也渐渐小了,也许离熄灭不远矣。

他第一次带她去五星级酒店,桌上的油焖大虾她一只没动。他边和兄弟聊天,边给她扒虾,他以为她不会扒,直到帮她买了房在家里做饭吃,才知道她不仅会扒,还会做,只是给他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女人吃的不是虾,是男人精致的爱。”她总是这样说。

“干啥去?”她眼皮都没抬,余光注意到他往起站,餐椅刺啦一声,“菜都凉了。”

“尿尿,行不?领导。”他说着就笑嘻嘻去了卫生间,又没关门。又没掀马桶盖。哗啦啦的声音格外刺耳,她仿佛看到了小便的骚味儿,发黄,可能还有两滴滴到了坐便垫上。

他居然开始肆无忌惮,这种字眼脱口就来,她实在有些瞠目结舌。从前,他都是文绉绉的。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或者他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的。粗俗,不堪。其实,他不是故意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有点儿头重脚轻,打个情骂个俏而已,并不是他生来粗鄙。此时,他有些飘飘若仙,本我被成功召唤出来:潇洒自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菜凉了,要热一热,不为他,只为自己。她这样想着,不再去寻思他。他这样挺好,越是这样放肆,她心里的负担越小。他不能为自己托底,那就趁早各自安好。他不能为她负责任,她亦不必为他立贞节牌坊。

他见她去厨房热菜,想着这几年还没有厨房做过。在厨房会是什么体验?估计会相当刺激。她的背影容易让他意淫,时至今日他还是迷恋她的蜜桃臀,她的体香,哦,还有她的胸。只是,被多少人开发过了?尤其她丰满的胸,她常常挑起男人的欲望,貌似无意,他知道她是故意的。胸部让她引以为傲,五官倒平平无奇,她享受男人盯着她的身体。小婊子。

这一刻,她知道他就在身后,性感的臀部于她而言,是上帝的恩赐,是她迷人的资本,更是他血脉偾张的火种。她真希望这把火只烧给他一个人看,她一直觉得街上那些男人都是下流坯子,他又何尝不是?每次都是为了下半身的畅快,半点不想着未来。

就在她关火的一刹那,他过去紧紧抱住她,手不老实乱动起来,上下游走,胸,臀,大腿内侧,半点儿不放过:“快,来一下。”

“你先把菜端过去,”她看着操作台上的锅碗瓢盆,当我是出台的小姐吗?心里的不满已经从脚下升到了膝盖,“这几个炒菜你一口都没吃。”

酒气让她有些嫌弃,从前他不会喝这么多,小酌助情,大喝乱性,他喝酒挺有把握的,从不失态,这是她比较欣慰的地方,前夫不行,逢酒必喝,逢喝必醉。该死,怎么又想起了前夫,她刚喝了一杯,于她,这一杯就是漱漱口。

“先吃你。”他已经喘成一团,把她摁在墙上开始手脚并用去褪裤子。她没有挣扎,喝成这怂样,软蛋一个。

果然,他二分钟不到,就灭火了。当然,他的火根本没燃,这次他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

她贴在墙上,死尸一样,没有反应。他的兴趣瞬间跑到爪哇国。

“吃饭。”他意兴阑珊,酒都醒了两分。

他端上热好的几道炒菜,看着餐桌上一片狼藉。放下菜,他把虾皮、鱼刺收了收,擦了擦桌子。为自己沏杯茶。

她提上裤子,面无表情去洗了一把脸。凑近镜子看,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除了肤色,她觉得是对自己的一个安慰,其余,她确实没有什么让人满意的地方。

她自然知道和他之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之前,她以为他是来救命的稻草,于是,她尽可以做小绵羊。当下,她倒觉得他是硌脚的破鞋,所以,她大可做回真实的本我:翻脸要比翻书快。

他对她的占有多于爱情。他总觉得他花了几个臭钱,她就是他的私有物。他可能不知道,那点儿钱在她眼里还不抵顶级VIP的一张健身卡。那仨瓜俩枣就想让她臣服于他,她心道,他想得还真美。

“我上个月销售业绩又是第一,”她口气淡淡的,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会员们都夸我气质好。”

“这有什么,”他也笑着,“人家是冲健身房又不是冲你才办的卡。”

“夸我一句会死啊你。”她耐心耗尽干脆不装了,老娘差你这棵烂白菜吗?

“不会啊,但你确实不漂亮,笑起来和哭似的,可能没有表情还会好一点儿,”他实话实说,做人呢,最重要掂得出自己几斤几两,“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他是在饭店和人谈生意时遇见她的,那时她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服务员,干干巴巴,两腮无肉。许是这几年把她胆养肥了,女人就是贱,他这样想着,冷哼了一声,喂不熟的白眼狼,不是他把她从小城市的泥沼里带出来,她还是和人合伙做生意被坑了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傻瓜。

她没说话,默默夹了一口苦瓜百合放在吃碟里,又夹了筷子香芹炒南瓜、菠菜炒木耳,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嚼着,嚼得腮帮子有些不舒服。原想着人生苦尽甘来,即便一拍两散,也和平分手,愿他以后的岁月红红火火,大家从此泾渭分明,各自安好——多善良的我啊,她心里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空气冻住了一般。幸好有咀嚼声,吞咽声,喝酒滋儿砸声,倒酒时咕咚声,放下酒瓶时趸趸声,哦,楼下人们来来往往听不清的话语声,偶尔车辆过去轰轰声,才不至于安静得尴尬。他没觉得有啥,两瓶酒二斤他喝了有一斤半,他甚至不记得今夕何夕——她巴不得他喝醉,酒后吐真言,反正她打定主意这段感情留不得了,还何必在乎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

“哎,我是你第几个男人啊?”

“你找过小姐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没算过,反正不是最后一个。”

“找过,你。”

他的舌头有点儿挼不直,她没听清,又追问了一遍:“找过几个?”

“你。”

这次她听清了,他的意思是她是小姐。

她看看比自己壮实的他,想要上去抽他一个耳光,当然此时她在心里已经把他抽死了,但毕竟解不了气。我是小姐,你就是王八,那我就干点小姐干的事儿。

“哟,大哥,不行啊,行不了事儿呀。”她极尽媚态贴在他身上。

“婊子,你就是个小婊子。”他咬牙切齿,奈何就是不起反应,“快,趴下去!”

他用力按住她的头,她不知怎么把自己的火拱了起来,顺从地趴在那里,场面一时变得有些火爆,男人舒服了,像猪一样哼哼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头猪,身体里的恶也被勾了出来,一脚朝她的屁股踢过去:“你这个骚货!”

“怎么说话呢?”小心老娘不侍候你,她停下来,“上床!”

他们关灯借着月色进了卧室,还没躺到床上,她就把手按在了他的胸口,轻捻慢揉。他兀自在那里浪叫,污言秽语说个不停,只是人喝得有点软。

她打开卧室的灯。卧室并不大,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一个大衣柜。她把卧室门关上,做贼似的把阳台的帘也拉严,好像生怕对面楼有谁在偷窥似的。她挑衅似的站在床头,闪着桀骜不驯的双眼,半是怒火半是欲火。他看着她,试图看清他自以为征服了的她,找回她曾经那半分纯真。眼睛无论如何都看不准,像极了客厅穿衣镜里的影像,一层一层重叠着。也许最上面的这一层才是她的本我,她的心是一碗胡辣汤,黏黏糊糊,爱她时会觉得是珍馐美味,不爱时犹如猪食。一会儿让人垂涎,一会儿让人作呕。

“等什么呢?脱!”她知道他抗拒不了她的诱惑。

他换上一副轻浮的嘴脸:“然后呢?”

她熟悉他这浪荡的腔调,他之前说好像和谁试过,她记不清是谁了。他当她是敝屣,把她踩脚下摩擦,那她也可以杀掉他的尊严。

他贴近她,嘴唇凑上来。她用手指堵住他的嘴,推开他:“你忘了,我只和我爱的男人亲嘴。”

“你不爱我吗?”

“不爱。”

“什么时候的事儿?”

“关你屁事,脱!”

脱就脱,这几年他们虽然从来不开灯,但又有什么关系?他一丝不挂躺在那里,任她站在灯光下一寸一寸审视他的肌肤。

她去外面拿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他:“够吗?”

“怎么?你觉得我只值一百?”

“不能更多了。”

我付出多少个一百了?你不是小姐是什么?他往床头拱了拱,打算靠在床头吸支烟,她却说:“别动,我要一次看个够。”

你能当我是小姐,我就能当你是只鸭,还是死鸭子。“爬过去。”她命令着。

“为什么?”

“不是说了玩点儿不一样的吗?再说,我付过钱了。”

他见她语气斩钉截铁,只好配合着转身四肢着地趴在那里,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他恍惚记得他也这样命令过她。

“转过去吧,没什么看头,”她又抽出一百元,“来,给大爷表演一个。”

他的头隐隐有些疼,这些台词他有点印象。她对他的赤裸裸有一点点兴奋,她把他给的羞愧如数都还给了他。男人脱光了都一样猥琐,她不停地说着他说过的那些被窝里的悄悄话。按照她说的,他为她表演各种姿势,直到他折腾得全身散了架,烂泥一样倒在那里。

他已经打起了呼噜。她关上灯离开卧室,去厨房烧上水,最后为他沏一杯醒酒茶。顺便把剩下的几片安眠药放下水道冲走了,她准备了两个人的量,想要同归于尽来着。她发现,此刻她碰都不想再碰他了,何必与他赴死?

她想过换掉房子的密码,或者卖掉房子,但都不是长久之计,走到这一步,她能想到的只是快速摆脱他,就像蜕去身上的一层皮——反正房子是她的名,她离开一段,随他怎样。

她拎着皮箱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瘦瘦小小的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微笑。都过去了,回头环视客厅:餐桌上的玫瑰花尤其刺眼,毫无意外,又是打折的。细看花的边缘已经有些发黑,像他们之间腐朽的爱情——不,他们之间何曾有爱情,不过是暧昧的关系。那要是一束新鲜的康乃馨该有多好,热热烈烈,永恒不朽。算了,从此不必再奢求。她最后看一眼卧室的方向,犹豫了几秒,一如从前写了个便利贴放在了冰箱门上:“对不起,谢谢你!”也许这个世界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如果三十岁了,还不明白这一点,那她这三十年不是白活了吗?

门轻轻被拉开,又轻轻被关上。他恍惚听到电梯门开关的声音,叮的一声,刺在了他的心上。结束了,都结束了。黑暗中,他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过了很久,他的哭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开始是啜泣,到后来他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号啕大哭。

今天他去健身房接她时,才知道她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原想给她惊喜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这几年他抽空摸空就去跑工地跑市场,她却以为他游手好闲坐吃山空。今天下午谈的这个活约好明天上午签合同,等半年后工程完工验收,别说租地方开健身房,买下健身房都是可以的。他知道她做好了决定——幸好她把那杯水递给他之前,十片药拿出去了七片,不然,他发誓在喝下去之前,一定会匀给她一半——放上夹竹桃花瓣,像灌酒一样灌进去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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