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打在美术馆的玻璃穹顶上,细密的雨珠在钢化玻璃表面织成流动的网。林小满站在《时光琥珀》前,画布上斑驳的金色银杏叶几乎要扑出框外,叶片间隙隐约可见半块锈蚀的怀表。
她摸向颈间银链,金属贴在心口的位置微微发烫。展签上写着捐赠者信息:许明川,1993-2010年居梧桐巷17号。
记忆像被撬动的八音盒,齿轮发出生涩的转动声。2008年深秋,美术教室的窗户总是漏风,铅灰云层压着操场尽头的银杏树。林小满蹲在画板后面削炭笔,听见有人叩响门框。
"同学,能借支6B吗?"少年袖口沾着水粉颜料,逆光中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那是转学生许明川,传言说他父亲是归国华侨,母亲在法国开画廊。
林小满递铅笔时手指在抖,笔尖戳破画纸,在静物苹果上划出突兀的裂痕。许明川却笑出声,从帆布包掏出个雕花锡盒:"赔你张新纸,这是阿姆斯特丹买的素描纸,能留住光的形状。"
后来总能在画室遇见他。许明川教她调莫兰迪灰,说这种颜色像被时光浸泡过的云。他随身带着块鎏金怀表,表盖内嵌着母亲的照片。十一月末的黄昏,他们在银杏树下捡叶子,表链突然断裂,怀表坠入满地金黄。
"就当埋个时光胶囊。"许明川把半块表塞进她手心,"等考上央美,我们一起挖出来。"
林小满记得那天他围巾上有松节油的味道,记得自己偷偷把落叶夹进速写本,更记得两周后的清晨。画室地板躺着摔碎的石膏像,许明川的储物柜空空荡荡,速写本扉页用炭笔潦草写着"对不起"。
雨声渐密,助理小跑过来:"林老师,捐赠人同意在开幕式现身。"递来的平板电脑上,捐赠协议签着法文名字,紧急联系人栏填着巴黎某疗养院电话。
开展当日,林小满将修复好的怀表嵌进展柜。鎏金表盖轻轻弹开,母亲照片旁多了张泛黄纸片,铅笔字晕染了十二年:"小满,我终究没能长成替你遮荫的树。"
人群忽然骚动,走廊传来轮椅碾过地胶的声响。雨停了,阳光穿透玻璃幕墙,在轮椅金属扶手上折出细碎光斑。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在签捐赠书,左手无名指戴着和她同款的银杏叶银戒。
表针重新开始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