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态人生

杨纯  IP属地: 吉林
1字数 2,434

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J在酒吧里和朋友庆生。酒吧的嘈杂从耳麦里传过来,我苦笑着问他,“Are you sure you still want to take this class?”(你确定还要上这节课吗?)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声音比平时欢快很多,“Sure, nothing can stop my passion for English!”(当然,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我学习英语的热情。)接着上节课的话题,我问他上一次写作是什么时候。他说是今年七月,那时候他刚和前女友分手。回想起来,那时他上课的确不太有精神。“Are you alright? Was it helpful for you to move on? I mean the writing.”(你还好吗?它让你释怀了吗?我指写作。)我试探地问到。“I’m okay now. Yeah, the writing did help me a lot. But I decide to kind of stop writing.”(我没事。写作确实帮了我很多。但是我决定以后尽量不写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他坚持写作已经七年。

我难掩震惊,“Are you sure? But why?”(你确实吗?但是为什么呀?)“I love writing, but I suddenly realize it makes me get stuck somehow. I just want to be more realistic.”(我热爱写作,但我突然发现写作让我的人生卡住了。我想现实一些。)我还是不放心他,“How do you feel about your decision? I mean is it your own choice, or you’re pushed by some external factors?”(这个决定你是怎么想的?我的意思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还是因为外在原因的不得已?)他不语先笑,然后说,“Actually, when I made the decision, I felt quite relieved. In fact, years ago I already knew this day would come, so over these years, I just try to get ready.”(其实,当我决定的时候,突然感觉如释重负。事实上,几年前我已经知道这一天会来,所以这些年只是在努力做好准备而已。)“You mean becoming a realist?”(你指的是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者?)我问他。在他说是之后,我急切地又问,“But is there any part of your idealism left?”(你给自己留下了一部分曾经的理想主义吗?)他笑着答到,“Of course. Just as I told you before, my faith. I still have faith with me. I still believe no matter how hard life is, there is always a way out.”(当然。就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的信念。我的信念一直都在。我仍然相信,不管人生多苦,总会有出路。)我也笑了,“So you’re now an idealistic realist.”(所以你现在是有理想情怀的现实主义者。)

确实,也只有这样的人会在深夜喧嚣的酒吧里,用手机上完最后一节在线英语课。

C第一次上我的课是在出差的路上,深夜,他独自开着车。因为担心他的安全,我边上课边不断地提醒他看路。上完一节课,他到了目的地,我累得够呛。后来上课,他也总是要么在出差的路上要么在出差的地方。我很好奇这样一周至少有半周在路上的工作,他不会觉得累吗?他说每次帮客户解决了问题都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所有途中的颠簸与疲惫也就觉得不算什么了。后来有一次他和我讲起工作中复杂的人际问题。我在想,他这样理想至上的人,面对这些问题会很难吧。他说,刚工作的那几年,他确实因此吃了不少亏。后来学乖了,开始学着平衡现实和理想。我问他,“Have you changed a lot to be more realistic?”(变得现实的过程中,有改变很多吗?)他想了想说,“Maybe not that much. You see, I’ve been in this industry for many years and I’ve built trust with my colleagues and my clients. They know what kind person I am. So I think I’m both realistic and idealistic.”(或许并没有。你知道的,我做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和同事、客户之间已经很熟。他们了解我的为人。所以我可以既现实又理想主义。)我笑着说,“An idealistic realist.”

上课不到十分钟,S突然对我说,“You know what, I really like you.”(我觉得我很喜欢你。)S是那种酷酷的女生,第一次上课就被她突然“表白”,我看到屏幕里我的脸红得可以在街头当交通灯。上课过程中,好几次她在寻思合适的词去表达自己的想法,换了几个词都觉得不是自己相要说的意思,然后我说,“I think you mean you worry too much instead of getting anxious or upset easily.”(我觉得你的意思是你太容易担心而不是容易焦虑或不安。)她震惊地看着我,“You actually know about me. How could this happen?”(你竟然懂我。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之后,她和我讲起一段痛苦的分手经历。我问她,“Are you alright now?”(你现在好了吗?)她笑着说,“It’s a hard time, but I think I’m already over him.”(那个时候真的很难,但我觉得现在我已经释怀了。)“When looking back, can you still feel the pains?”(回想那段时间,你还能感觉到当时的那种痛苦吗?)S在回答每个问题前都会认真地思考几秒,我喜欢她这份认真。她说,“Yes, I do. But it’s different, two different pains. When it happened, I felt painful because he left me, it hurt me deeply. But now looking back, I feel painful because I realize I didn’t take care of the old me. You know, because at that time, I had been neglecting myself too long, and I let myself suffer too much.”(是的,我还是会痛。但会不同,是两种不一样的痛。当时,我的痛苦是因为对方离开了我,让我感觉很受伤。但是,现在回望那段时间,我仍然感觉痛是因为我意识到我没有好好照顾当时的自己。你知道吗?当时的我已经忽视自己太久,所以才会让自己受了那么多折磨。)我看着她,轻声说到,“I’m so sorry you had to go through all those.”(抱歉,你经历了那些事。)她笑了笑,说到,“It’s a lesson I should learn. Without it, I may still don’t know how to care about and love myself.”(这是我必须学的一课。如果不是那次经历,很可能我到现在都学不会照顾自己和爱自己。)我也笑了,“That’s why I can feel you’re quite easy with yourself.”(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你给人自洽的感觉。)

V几乎每天都会上课,所以我全程看着她求职途中的曲折和起落。每次上课我都会问她求职进展,刚开始的时候,事情并不顺利。于是,我会把上课的内容临时换成和她求职相关的话题,然后一起分析情况。V是个乐观的女生,有很多的理想和目标,但也有年轻人因外界压力而背负上的焦虑。求职开始有了进展后,V突然问我毕业后的打算。我说,“I haven’t thought that far, but I may just want a simple life and do something I like, like translation.”(我没想那么远,不过我可能只想过很简单的生活吧,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像翻译之类的。)V显然没有料到我的答案,哦了一声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明白V对我的答案的“失望”。我也曾和她一样,对未来对梦想有很多的渴望和执着,如果几年前的我听到我现在这个回答也一定和V一样的反应。

我对V说,“Not as you expected, right? I like to see you always being enthusiastic and ambitious. But for me, I’ve been trying so hard for years, and I’m exhausted. I think it’s time for me to have a life.”(不是你期待的答案,对吗?我喜欢你身上那种为梦想努力的冲劲。只是,我已经卯着劲努力了很多年,现在身心俱疲。我想是时候给自己一个简单的生活了。)她想了想,说到,“I understand. We have different things to do at different life stage.”(我理解。不同的人生阶段,我们需要去做不一样的事。)

因为不断地遇见,因为用心地倾听,因为想要了解的心意,所以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听到了不一样的故事,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人心。他们教我去理解,去用心,去变得温暖;也让我在面对生活的时候,想要更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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