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248】李存勖“飘”了。2024-04-10

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中

同光三年(公元925年)

1、

春,正月一日,蜀大赦。

2、

正月三日,皇帝李存勖敕令有司改葬唐昭宗李晔及少帝李柷(被朱温所弑,安葬不周),后来竟因为用度不足而止。

3、

契丹入寇幽州。

4、

正月七日,皇帝从洛阳出发;正月十七日,抵达兴唐。

5、

皇帝下诏,命平卢节度使苻习在酸枣修建遥堤(河堤之外较远处再修建一道堤坝),以抵御黄河决河。

6、

当初,李嗣源北征,经过兴唐,东京库有供御用的精细铠甲,李嗣源下公文给副留守张宪,索取五百领,张宪因为军事行动已经开始,来不及上奏皇帝,直接就给他了。皇帝怒道:“张宪不奉诏,擅自把我的铠甲给李嗣源,这是什么意思!”罚张宪薪俸一月,令他自己去李嗣源军中把铠甲取回。

皇帝因为义武节度使王都将要入朝,打算在兴唐修建一座球场,张宪说:“本来想以行宫大门前广场为球场,但是前年陛下即位于此。其坛不可毁,请辟球场于宫西。”过了几天,球场还未建成,皇帝命令拆毁即位坛。张宪对郭崇韬说:“此坛,是主上敬礼上帝,接受天命之地,怎么可以拆毁!”郭崇韬把他的话从容转告皇帝,皇帝立即命两位虞候前往拆毁。张宪私底下对郭崇韬说:“忘天背本,没有比这更大的不祥了。”

7、

二月十一日,任命横海节度使李绍斌为卢龙节度使。

8、

二月十三日,李嗣源奏报,击败契丹于涿州。

9、

皇上以契丹为忧,与郭崇韬谋议,认为威名宿将零落殆尽,李绍斌威望不足,想要调李嗣源镇守真定(成德),为李绍斌声援,郭崇韬十分赞成。当时郭崇韬兼领成德节度使,皇上想要调郭崇韬镇守汴州(宣武,与李嗣源对调),郭崇韬推辞说:“臣内典枢机,外预大政,富贵已极,何必再领籓方?况且群臣中有的跟从陛下多年,身经百战,所得不过一州。臣无汗马之劳,只是因为侍从左右,不是参与陛下制定方略,到达如此高位,我心中常不自安;如今趁着委任勋贤,让臣得以解下兵权,正是臣心中大愿。况且汴州关东冲要,地富人繁,臣既不亲自到治所,只是令他人摄理,这样何异于一座空城!这不是所以巩固国家根本的办法。”皇上说:“深知卿的忠心,但是卿为朕出谋画策,袭取汶阳,保固河津,既而自此路乘虚直扑大梁,成就朕的帝业,岂是百战之功可比的吗!如今朕贵为天子,岂可使卿没有尺寸之地吗!”郭崇韬坚决推辞不已,皇上于是批准。

二月十七日,调任李嗣源为成德节度使。

10、

汉主刘岩听闻皇帝灭梁,惧怕,派宫苑使何词入朝进贡,并且观察中国强弱。二月二十一日,何词抵达兴唐。回去之后,说皇帝骄淫无政,不足为畏。汉主大悦,自此不再和中国来往。

11、

皇帝性刚好胜,不愿意自己的权力在臣子之下,入洛之后,相信伶人宦官的谗言,颇为疏远猜忌老将。李嗣源家在太原,三月五日,上表请求把自己儿子、卫州刺史李从珂任命为北京(太原府)内牙马步都指挥使,以便就近照顾家里,皇帝怒道:“李嗣源握兵权,居大镇,军政在我,他岂能为自己儿子奏请!”于是贬黜李从珂为突骑指挥使,率数百人戍防石门镇。李嗣源忧愁恐惧,上表章为自己申辩,过了很久,皇帝才解开心结。三月九日,李嗣源乞请到东京(兴唐)朝觐,皇帝不许。郭崇韬因为李嗣源功高位重,也猜忌他,私底下对人说:“总管令公不是能久居人下的,皇家子弟都赶不上他。”密劝皇帝召他入宫宿卫,罢免他的兵权,又劝皇帝除掉他,皇帝都不听。

12、

三月十七日,皇帝从兴唐出发,从德胜渡口渡过黄河,经过杨村、戚城,观览以前的战场,指示给群臣看,十分快乐。

13、

洛阳宫殿宏大深邃,宦官想要让皇上增加嫔妃宫女,诈称宫中夜里看见鬼。皇上想要让巫师施符咒攘除,宦官说:“臣当年事奉咸通、乾符两位天子,当时,六宫贵贱不减万人。如今掖庭大半空虚,所以鬼魂在其中游荡。”皇上于是命宦官王允平、伶人景进采择民间女子,远至太原、幽州、镇州,以充后庭,不下三千人,也不问所从何来。皇上从兴唐回来,妇女们载在牛车上,挤满道路。张宪奏报:“诸营妇女失踪一千余人,恐怕是扈从诸军把她们绑架带走了。”其实这些女子都送入皇宫了。

三月二十八日(原文为庚辰日,根据柏杨考证修改)皇帝抵达洛阳。三月二十九日,下诏恢复以洛阳为东都,兴唐府为邺都。

华杉曰:

李存勖这里干了史无前例的事,就是他抢了三千民女,其中一千多人是魏州将士们的妻女,而他自己还不知道闯了多大祸!人到最后就是“飘”了,觉得自己干什么都可以,都无所谓。而上天就要降下惩罚。

14、

夏,四月一日,日食。

15、

当初,五台山僧人诚惠以妖妄惑人,自称能降伏天龙,呼风唤雨;皇帝尊信他,亲率后妃及皇弟、皇子向他跪拜,诚惠安坐不起,群臣不敢不拜,唯独郭崇韬不拜。当时大旱,皇帝从邺都迎诚惠到洛阳,让他祈雨,士民朝夕瞻仰,几十天也没有下雨。有人对诚惠说:“皇上因为你祈雨无验,准备将你烧死。”诚惠逃去,惭惧而卒。

16、

四月二十八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光胤去世。

17、

太后自从与太妃分别,常闷闷不乐,就算面前摆满各种娱乐玩具,也没有笑一下;太妃既别太后,亦郁郁成疾。太后派宦官送医送药,相继于道路,听说太妃病情加重,也吃不下饭,又对皇帝说:“我与太妃恩如兄弟,想要亲自去探望他。”皇帝因为天暑道远,苦谏,劝了很久才打消念头,只是派皇弟李存渥等前往迎接侍奉。五月六日,北都奏报太妃薨逝。太后悲哀,好多天都不吃饭,皇帝不离左右,百般劝解。太后自此得病,又想要亲自去出席太妃葬礼,皇帝力谏而止。

18、

闽王王审知病重,命儿子、节度副使王延翰为权知军府事。

19、

自春夏大旱,六月十一日,才开始下雨。

20、

皇帝苦于暑热,在禁中选择高凉之所,但每个地方都不满意。宦官说:“臣见长安全盛时期,大明、兴庆宫楼观数以百计。如今陛下连一个避暑之所都没有,皇宫宫殿还赶不上当时的公卿宅第。”皇帝于是命宫苑使王允平别建一楼以清暑。宦官说:“郭崇韬成天皱着个眉头,跟孔谦讨论什么用度不足,恐怕陛下想要营建,终究干不成。”皇帝说:“我用自己内府钱,和国家经费无关。”但是还担心郭崇韬进谏,派宦官去对他说:“今年盛暑异常,朕当年在黄河岸上,与梁人相拒,行营低湿,披甲乘马,亲当箭石,也没有这么热。如今居于深宫之中,而热得过不下去,怎么办?”回答:“陛下当年在河上,劲敌未灭,深念仇耻,虽有盛暑,也不放在心上。如今外患已除,海内宾服,所以就算有珍台闲馆,还觉得热气蒸腾。陛下如果能不忘艰难之时,则暑气自消。”皇帝默然。宦官说:“郭崇韬自己家宅第,无异于皇宫,所以他不知道陛下之热。”皇帝即刻命令王允平兴建高楼,每天役使一万人,花费巨万。郭崇韬进谏说:“今年黄河两岸,都有水灾旱灾,军粮不足,希望暂且停止工程,等丰年再建。”皇帝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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