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还请多包涵

风筝

儿子眼中的母亲

你从小到大写的作文里,我都没有见到关于《我的妈妈》这一篇,或者三四年级时写过,太过幼稚,抑或我那时候签你作业字的时候,从没有认真过,只是找一个空处,签上“已完成”和日期。

是的,我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就像今天我把你写我的文章贴在朋友圈,熟的朋友全都乐了,他们一致认为,你眼中那个坏脾气爱夸张的我,真实有画面感,但当我看到用“非常不讲理”、”无理”字样来形容的那个我,心里还是不舒服,因为,我一直认为,我很努力地,不想成为你眼中那么粗俗不堪的样子。我还一直幻想着,我是你眼中有朋友,有文艺腔调的朋友,有爱有责任感的“有范儿”的新时代妈妈。

我在别人眼里,不一直是个很好的“别人家的妈妈”吗?记得你上初二的时候,你同学妈妈给我电话说:“飞翔妈妈啊,你是怎么与孩子相处的?我孩子回来说你们相处的像朋友,有什么事他都给你聊,还聊女同学啊,学校的事儿啊,为什么我的孩子回来就关在房间里,一出来就给我急呢?”

当时我说了些什么呢?我心里一定非常得瑟与得意吧?

每一次去参加家长会,会有各种奖发,有一张特别带感,就是颁发“优秀家长”奖,会有一小朵结婚时嘉宾戴的那种小红花,还会发奖状。有一次你班主任老师让我发表“获奖感言,”分享你的家庭教育,我说你习惯比较好,能自我管理,自觉写作业、爱打球,并不像传说中的天天苦读。回家路上我问你我的发言怎么样。你回答我说:“嗯,很客观,实际你可以用一句话总结是,我在家的时候你们在上班,我上学的时候你们也都也在上班,所以我干什么基本你们都不管!”我以为你只是开心地调侃,现在想来,能感受到你应该是有小小的抱怨,这些年,真的没怎么管你,周六你回来一整天,自己管,周日我们休息,你上午有课,中午也就管你一顿饭,下午背个包坐公车走,也不用我管。

我想过我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但我还是非常期望在你心里,我可以有那么一点点完美的幻觉。记得五年级的时候,班主任让背一篇散文,那是冬天,我就给你找来一篇我早年发表的散文,叫《故乡的雪》,文章是我发表后留的复印a4纸,上面有我的笔名,你读后对我说,这个作者的名字似乎不太有名,但文章写的还不错,后来,我告诉你,那是我写的啊。你很惊讶,说,原来你会写文章,写得不错啊!我说,那你觉得我会干什么呢?你认真的想了想说,嗯,你会做的还挺多的,你会做饭,反正我现在觉得咱们认识的亲戚邻居里,你做饭应该是第一第二名吧,你还爱干活,咱们家的活儿基本上都是你干的。听完后,当时应该是有小心酸吧?在你的眼里,妈妈就是一个会干活会做饭的人,我说我还很能干啊,我也上班,我也挣钱啊,你想了想说,你上班是归你老板管的啊,是给你自己上的啊,我说的是我看到的妈妈,说你管做饭不是很棒吗?民以食为天,对吧?

赶情儿,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管做饭做干活的老妈子,不就是保姆吗?想想这个形容也对,一个母亲,不就是一个超级保姆吗 ?

但我似乎还觉的不对。似乎,我这个保姆当的也不怎么样。

就说这个周日下午吧。你从外面打球回来,满头大汗,进门对我喊:“说妈,你给我倒杯水!”我刚从外面办事回来,一身汗,也累。就让你自己倒。你没说啥,果然自己倒了一杯,到我房间来,看我倒在床上,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没事儿,就是累。你出去,给我倒杯水进来。问我想吃什么,你给我买。我说我想吃冰激淋。你转身放下水杯。一会儿,买来一个甜筒给我。我看他手上只拿一个,就说你怎么不买一个呢?你看了我一眼说,我早就不吃这个东西了,热量太高。我也不喝碳酸饮料!然后转身走了。

昨天天特别热,回去的路上,因为晚上七点有补习课,我看来不及给你做饭了。打电话说给你订份外卖,省得往外跑着吃饭,太热。你在电话那头认真地说“谢谢妈妈”,我觉得有些客气了。我到家,你正在自己卧室开着空调吃外卖。我放下包大喊着“太热了”钻进你的房间。你看我进去,马上起身推我出去。说:“别进来,我温度调的太低,你这么一身汗进来,会生病的。” 这些话应该是我以前在你打过球后常说的,但现在,你认真地说给我,我有些感慨。你看我在客厅,也跟进去开了电扇,对我说,你订的这家烧麦肉好多,我给你拿一个吃,然后回自己房间,夹一个烧麦给我——真的很香。

因为假期你晚上有课,我们平时没有时间相处,早上我七点就出门了,你晚上七点出门了,我们只有周日一天可以在一起。还是上个周日晚上,我吃了冰激淋你冲完澡陪我去买菜,你不想去,说太累了,想看书小说。我说看小说重要还是你妈重要。你想了想,换了衣服跟我出门,说,当然妈重要,你先开门,让我出去,然后问我带没带钥匙。你这些天天和他爸早上开我的玩笑,说,想想,妈,什么忘拿了?钥匙?眼镜还是手机?有一天还一本正经的说,那天看电视上真的有一种喊一声手机会答应的软件,你说,妈,我看得给你的手机、眼镜和钥匙上安一个。

没有总结,就这么一想,才发现,果然,我在你眼里,可能连那个爱做家务做做饭的妈都不是了,这三年你住校,我也是懒的可以。现在的你,明显已经被我的理论给征服了,那就是:我是这个家唯一的女人,而且还是外姓人,所以,你们俩就要让着我,不能欺负我。实际情况上,这一两年来,虽然他你有些叛逆,我们会有些争执,但绝对不算多,偶尔我挣不过,会胡乱发挥,那是我为了营造我生气的氛围,因为我如果不夸张,你就会很嚣张。结果,我就变成了那个“夸张的,只会照着自己想法去说”的妈妈。嗯,客观地说,你没瞎说。

最后,我在想,你之所以写这篇文章,估计也是与你中招考试写的作文有关。中考的时候我陪的考,全程无忧的各种侍候,盛饭陪伴心理辅导还带送过伞。但考试的第二天中午,闲聊,说起作文,我问你什么题目。你说是《最理解我的那个人》,应该是这一类吧,总之,写的那个人是个好人。我说,你写的谁啊?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对不起啊妈妈,我写的我爸,我不是不想写你,主要是你这个人比较多面,不好写,我怕控制不好。这样啊,我有空给你写一篇......

我估计,这个不到五百字的小短文就是为了兑现一个月前给我许下的写我的“诺言”。我读到的时候,你已经去上辅导班了,当时我的心情是什么呢?你猜会是激动感动?

不,是失落。感动有之,更多的是失落。不是因为你没有过多的夸我,你能看到我在厨房里因为汗水变得“湿漉漉的头发”,会夸我是世上做馄饨最好吃的妈妈,会体会我拥抱他的温柔,也理解到我不忍心叫醒他的心情复杂,我很知足。我失落的是,我纵然觉得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最终成你眼中,我最不想成为的样子。

不过,我并不感谢你的“从没想过换一个”。因为,我也从来不曾嫌弃过我不够完美的母亲,年少时的她太过坏脾气,曾经让我罚跪过,但我觉得,我就从来不打你。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母亲在我的眼里,却越来越完美,她的勤劳隐忍和对我们的爱,我似乎永远也学不到。当然,我会努力做的更好一些,希望在未来,你对我的评价,不至于更糟。

但会不会更糟?那谁会知道。但我知道,我们彼此成为母子,承蒙你不弃,从没想过把我换掉。我也从没有想过用别人家更好更帅的儿子把你换到。我还要提醒一下,我的孩子: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可能不会变得更好,忘性也会更糟。

余生,还请你多关照!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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