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轻轻抚摸着刚买回来的古董铜镜,指尖在冰凉的精雕镜框上流连。这面镜子花了他将近半年的收入,但在他看来完全值得——镜框上缠绕的藤蔓纹饰栩栩如生,每一片叶子都雕刻得极为精细,在灯光下泛着古老的铜绿色光泽。
"民国初期的工艺,保存得这么完好,真是难得。"他自言自语道,将镜子小心地挂在卧室的墙上。唯一奇怪的是,镜面出奇地模糊,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去的雾气,只能勉强映出人影的轮廓。
当天晚上,周明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站在镜子前,镜中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穿着暗红色旗袍的女子背对着他,正在缓缓梳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木梳每一次划过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就在周明远想凑近看清楚时,那女子突然转过头来——镜中映出的是一张腐烂的脸,空洞的眼窝里爬满了蛆虫。她张开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对着周明远无声地笑了。
"啊!"周明远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天刚蒙蒙亮。
他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镜子,清晨的光线中,那面铜镜安静地挂着,没有任何异常。周明远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一定是最近收购古董压力太大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噩梦越来越频繁。每次都是那个红衣女子,有时在梳头,有时只是静静地站在镜中看着他。更可怕的是,周明远开始在家里听到奇怪的声音——深夜时分的脚步声,衣柜门无故打开的吱呀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女人啜泣。
第五天晚上,周明远决定把镜子取下来。他站在椅子上,伸手去摘铜镜,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仿佛摸到了一块冰。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到镜中自己的倒影没有动——那个"他"正咧嘴笑着,眼睛全黑,没有眼白。
周明远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等他挣扎着爬起来时,镜子已经回到了墙上,好像从未被动过一样。
"这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周明远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老李,你上次说的那个懂民俗的林教授,能把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我可能遇到麻烦了。"
次日上午,周明远坐在大学民俗学系的办公室里,对面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性,短发干练,眼神锐利。林素教授听完他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
"周先生,您能详细描述一下那面镜子的特征吗?特别是镜框上的纹饰。"
周明远拿出手机,展示了几张照片。林素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她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发黄的旧书,快速翻到某一页。
"藤蔓纹饰缠绕成'回'字形,镜框底部刻有莲花...没错,就是它。"林素指着书页上一幅模糊的插图,"这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噬魂镜',据说已有上百年的历史。"
周明远咽了口唾沫:"噬魂镜?"
"根据记载,这面镜子最早出现在1923年上海一个富商家中,后来那家人全部离奇死亡,唯一的幸存者——富商的女儿疯了,整天对着镜子说话。"林素的声音低沉,"之后镜子几经转手,每一位主人都不得善终。有记载的就有七位收藏家死于非命,死因从自杀到意外不一而足,但共同点是——他们死前都声称在镜中看到了'红衣女人'。"
周明远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那我该怎么办?"
林素合上书,神情严肃:"首先,不要尝试毁坏镜子,记载中说这样做会激怒镜中的存在。其次,我需要亲眼看看那面镜子,最好今晚就去您家。"
"好,好,当然可以。"周明远连连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林素突然问道:"您是从哪里得到这面镜子的?"
"城南的一家古玩店,老板姓陈,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周明远突然停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等等,那个陈老板...他看起来六十多岁,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林素猛地站起身:"陈德发?他居然还活着?"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周先生,事情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陈德发的祖父就是当年那个富商家的管家,也是灭门案的主要嫌疑人。传说他偷走了这面镜子,之后家族世代都有人死于非命。"
周明远感到一阵眩晕:"你是说...他是故意把镜子卖给我的?"
"很可能。"林素拿起外套,"我们现在就去您家,路上我会告诉您需要准备些什么。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要单独和那面镜子待在同一个房间。"
当两人匆匆离开办公室时,周明远没注意到林素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光芒,也没听见她低声呢喃的那句话:
"第七位主人...终于找到了。"
夜幕降临,周明远的公寓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那面铜镜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镜框上的藤蔓纹饰仿佛在缓慢蠕动。周明远按照林素的指示,在镜子周围摆了一圈白蜡烛,但拒绝点燃。
"现在还不行,"林素从包里取出一个布包,"得等到子时,阴阳交替的时刻。"
她从布包中取出一把古旧的铜钱剑、一叠黄符纸和一个小瓷瓶。周明远紧张地看着这些物品,感觉喉咙发紧。
"林教授,你确定这能起作用吗?"
林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镜框上的纹路。"这面镜子是个媒介,"她终于开口,"它困住了一个充满怨恨的灵魂,而这个灵魂需要新的宿主才能解脱。"
"宿主?"周明远的声音变了调。
"是的,每'吞噬'一个主人的灵魂,镜子就能获得几十年的平静。"林素转过身,眼神异常明亮,"周先生,您知道为什么陈德发家族世代守护这面镜子却安然无恙吗?"
周明远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因为他们不是镜子的主人,只是保管者。"林素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真正的诅咒只针对那些将镜子据为己有的人。"
墙上的铜镜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东西在里面移动。周明远惊恐地看到,镜面上原本模糊的影像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他能看到自己和林素的倒影,但在他们之间,隐约多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它...它醒了..."周明远后退几步,撞到了茶几。
林素迅速点燃了蜡烛,跳动的火焰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她开始用一种周明远听不懂的语言念诵着什么,同时将铜钱剑横在胸前。
镜子里的红色身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穿着旧式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们,长发垂到腰间。随着林素的咒语声,女人开始缓缓转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铃突然响了。
周明远和林素同时僵住。镜中的红衣女子也停止了动作,仿佛在倾听。
门铃又响了一遍,更加急促。
"别开门!"林素厉声警告,但周明远已经本能地朝门口走去。
透过猫眼,他看到了陈德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老人的右手指残缺不全,正焦急地按着门铃。
"是那个古玩店老板!"周明远回头对林素说。
林素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要让他进来!他不是来帮你的!"
但为时已晚,周明远已经拧开了门锁。陈德发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抓着一个破旧的木盒。
"快!把镜子取下来!"老人气喘吁吁地喊道,完全无视了房间里的诡异布置和林素的存在,"它选中你了!你必须马上——"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墙上那面已经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的铜镜,以及镜中那个已经完全转过身来的红衣女子。
女子的脸腐烂了一半,另一半却美得惊人。她对着三人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向周明远。
"第七个..."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女声在房间里回荡。
陈德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木盒掉在地上,摔开了。里面滚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和几缕干枯的头发。
林素趁机冲上前,将一张黄符贴在镜面上。镜子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红衣女子的影像开始扭曲。
"周先生,帮我按住镜子!"林素大喊,"陈德发,如果你不想死,就把你祖母的头发和剪刀扔过来!"
周明远扑上前,双手死死按住剧烈震动的镜框。触手的冰凉几乎冻伤他的手掌,但他不敢松手。陈德发颤抖着捡起剪刀和头发,扔向林素。
林素一手接住,迅速将头发缠绕在剪刀上,然后沾了瓷瓶里的液体,猛地刺向镜面。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她高喊道,"苏婉清,你的仇人后代在此,放过无辜者!"
镜中的红衣女子发出凄厉的惨叫,镜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抓住了最近的陈德发。
老人发出绝望的哀嚎,被一点点拖向镜子。周明远想帮忙,却被林素拦住。
"这是因果报应,"她冷冷地说,"他祖父杀了苏婉清全家,还把她的灵魂封在镜中。现在债还清了。"
陈德发的半个身体已经没入镜中,他拼命抓住门框,向周明远投来哀求的目光:"救...救我...我不是...故意..."
随着一声脆响,老人被完全拉入了镜子里。镜面恢复了平静,红衣女子的影像也消失了,只留下一道裂痕和几滴像是血迹的暗红色液体。
周明远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结...结束了?"
林素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您来说,是的。镜子的诅咒已经转移了。"
她走到镜子前,小心地将其取下,用一块红布包裹起来。"这面镜子我会带走处理。您最好搬家,忘记这一切。"
周明远木然点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等等,你怎么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叫苏婉清?书上记载了?"
林素的动作顿了一下,背对着他说:"一些老资料上有提到。别多想,周先生,您安全了。"
当林素抱着包裹离开后,周明远才注意到地上有一张从她包里掉出来的老照片。他捡起来,顿时血液凝固——照片上是年轻的陈德发和一个穿红衣的美丽女子站在一面铜镜前。女子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把生锈的剪刀。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与婉清订婚留念,1947年秋"。
周明远猛地冲向窗口,正好看到林素——或者说,那个自称林素的女人——站在楼下路灯旁,抬头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自然的光芒,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
虽然听不见,但周明远读懂了那个口型:
"第八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