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把最后一件婚纱挂进防尘袋时，手机在梳妆台上震了震。凌晨两点十七分，林琛的对话框弹出来：「还在准备明天要用的胸花，你先睡」。
她盯着冷光屏幕笑了笑，指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这套租来的小公寓里堆满婚礼用品，喜糖盒上的缎带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充电线突然从床头滑落，苏然俯身去捡时，瞥见林琛忘在枕边的旧手机。解锁密码还是他们初吻纪念日，相册最新视频却让她浑身血液凝固。
摇晃的镜头里，玻璃花房缀满星星灯，投影仪在墙上打出"Marry Me"的英文字样。林琛穿着她送的那件灰蓝色衬衫，单膝跪在铺满白桔梗的地毯上——可被他牵住手的女孩，分明是上个月同学会坐在角落的周媛。
"啪嗒"，一滴眼泪砸在手机壳上。苏然这才发现自己手指在发抖，后背已经沁出冷汗。视频拍摄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正是林琛开始频繁加班的时段。她想起那件衬衫拿回家时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想起他最近总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婚纱裙撑上的钢丝勒进掌心。苏然颤抖着点开微信，顶端的聊天框备注是"小月亮"，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今晚十点：「方案特别完美，真的不知道怎么谢你」。
七百多条聊天记录像滚烫的刀片划过视网膜。从半年前周媛咨询求婚策划开始，到昨天林琛帮她调整场地灯光设计。那些说在工作室加班的深夜，那些推说信号不好挂断的视频通话，此刻都变成扎在心脏上的玻璃渣。
晨光染红窗帘时，苏然已经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面前的美式冷透了，杯壁上凝着蜿蜒的水痕。手机不断震动，二十三个未接来电把锁屏界面染成血红。
"不是说好今天要拍外景？"林琛推开玻璃门冲进来，领带歪在皱巴巴的衬衫领口。他伸手要握苏然的手腕，却被桌沿的咖啡渍洇湿袖口。
"白桔梗的提议不错。"苏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投影仪选多少流明的？星空顶要不要加雾面效果？"
林琛的表情瞬间凝固，喉结上下滚动着却说不出话。窗外梧桐树影在他脸上割裂出深浅不一的阴影，咖啡机蒸汽声里传来后厨打碎杯碟的脆响。
婚礼彩排在下午四点彻底崩盘。当司仪说到"新娘捧花"时，林琛脱口而出的"媛媛"让整个宴会厅陷入死寂。苏然提着婚纱狂奔出酒店，水晶鞋跟卡在下水道格栅间，脚踝渗出的血珠滴在洁白头纱上。
"她是我哥的初恋！"林琛在停车场抓住她的肩膀，手机相册里突然冒出张泛黄合照。十七岁的少年男女站在天文馆门前，女生胸牌上"周媛"两个字被雨水洇开墨迹。
苏然突然想起上个月整理书房时，那个锁着的檀木盒里掉出的星空投影仪。当时林琛慌张地抢过去，说是帮同事暂存的求婚道具。
"胃癌晚期，上周刚截掉三分之二的胃。"林琛哽咽着调出医院诊断书，"她先生五年前空难去世，唯一的愿望就是还原当年没完成的求婚..."
暮色漫过停车场时，苏然摸到林琛口袋里鼓起的丝绒盒。打开是枚月亮造型的钻戒，内侧刻着"R&S 0923"——他们的婚礼日期。真正的婚礼方案此刻才在男人手机里展开：市天文馆的星空穹顶，宾客座椅设计成行星轨道，誓词卡背面印着他们初遇那晚的星图。
"你早该告诉我。"苏然把脸埋进浸满泪水的头纱，远处传来不知哪个新娘抛捧花的欢呼声。林琛的手指穿过她颤抖的指缝，两枚钻戒在夕阳下碰出清越的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