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异界行·心囚篇》
刀光闪过时,我只觉得后背一凉,随后才是火辣辣的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脊梁往下淌,浸透了粗布衣衫。我踉跄着往前扑去,耳边充斥着尖叫声、马蹄声和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
"马叔!"我嘶喊着,却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满脸横肉的流寇正拽着个少女的头发往马背上拖,少女的哭喊声刺得我耳膜生疼。
又一刀劈来,我勉强侧身躲过,锋刃擦着脸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钻进一条窄巷,七拐八绕地狂奔。背后的伤口像被烙铁烙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新的疼痛。
"得回宿舍...必须回宿舍..."这个念头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转过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角,确认四下无人,我用颤抖的手在空中画出那扇只有我能看见的门。
宿舍门开的刹那,我几乎是摔了进去。熟悉的床铺、书桌、挂在墙上的明星海报...这一切恍如隔世。我挣扎着爬到医药箱前,取出酒精、纱布和抗生素,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处理背上的伤口。
"冷静...周明...冷静..."我对着空气说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最终,我勉强用镜子反射着,草草清洗了伤口,撒上云南白药,再用纱布胡乱缠了几圈。
做完这些,我瘫倒在床上,任由意识沉入黑暗。
醒来时,手机显示已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宿舍里静得可怕,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后背,纱布已经被血浸透粘在伤口上。忍着剧痛,我一点点揭开纱布,在浴室镜前查看伤势——一道二十多厘米长的刀伤斜贯整个背部,边缘已经红肿发炎。
"得好好处理..."我咬着毛巾,用酒精清洗伤口时差点疼晕过去。吞下两粒抗生素后,我瘫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宿舍外那个血腥的世界仿佛一场噩梦,而我终于醒来了。
第三天,发烧开始了。我裹着被子瑟瑟发抖,额头烫得能煎鸡蛋。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一会儿是流寇狰狞的面孔,一会儿是宿舍天花板上的裂纹。冰箱里的退烧药吃了又吃,温度却始终不退。
"会死吗?"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我竟然感到一丝解脱。死在干净温暖的床上,总比在外面被乱刀砍死强...
第五天,烧奇迹般地退了。我虚弱得像团棉花,但神志清醒了许多。宿舍里堆满了空矿泉水瓶和食品包装袋,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我拖着身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电脑前,机械地打开一部电影。
演员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却驱散不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我突然无比想念马叔沙哑的笑声,想念那个卖野果的男孩怯生生的眼神,甚至想念老妇人陶罐里带着烟灰味的开水...
第十天?第十五天?我已经记不清了。手机早就没电了,笔记本电脑的电量也所剩无几。我开始对着墙壁说话,假装马叔就坐在对面听我讲现代社会的故事。晚上做噩梦惊醒时,我会打开所有灯,缩在墙角直到天明。
有一天,我在浴室镜子里看到一个陌生人:深陷的眼窝、凌乱的胡须、苍白如纸的脸色。这个野人般的形象吓得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意识到那是我自己。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对着镜子说,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要么出去,要么疯掉。"
但每当我的手搭在门把上,那些血腥的画面就会浮现:流寇的屠刀、被踩踏的尸体、少女绝望的眼神...我又会缩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食物储备渐渐见底。虽然宿舍会神奇地补充消耗品,但速度很慢。我开始计算每一口饼干,每一滴水。有时候半夜饿醒,我会疯狂地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之前没注意的存粮。
最可怕的是寂静。没有虫鸣鸟叫,没有风声雨声,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我开始能听见血液在耳膜里流动的声响,听见关节活动的咔哒声。这种绝对的安静像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扼住我的喉咙。
"咚咚咚"——某天,我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我死死盯着宿舍门,浑身被冷汗浸透。
"谁?"我嘶哑地问,随即意识到不可能是有人在敲宿舍的门。声音来自外面——古代世界的那个门外。
又是一阵敲门声,伴随着模糊的人声。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到最远的角落,抓起水果刀对准门口。几分钟后,声音消失了,但我保持那个姿势直到双腿麻木。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清晰的梦:马叔满身是血地站在宿舍门口,问我为什么丢下他一个人面对流寇。我惊醒了,泪水浸湿了枕头。
清晨(大概是清晨吧,宿舍没有窗户),我做了一个决定。先洗了个热水澡,刮掉胡子,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认真处理背上的伤口——它已经结痂,留下一条狰狞的疤痕。我把剩下的抗生素和几件必需品装进一个帆布包,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既是避难所又是牢笼的空间。
"不能再躲了。"我对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要么出去活着,要么在这里等死。"
我的手搭在门把上时依然在发抖,但这次我没有退缩。深吸一口气,我转动了门把...
刺眼的阳光让我瞬间泪流满面。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草木和炊烟的味道涌入肺中,我贪婪地呼吸着,仿佛第一次意识到空气也有味道。宿舍门外是一片竹林,远处能看到青山镇残破的城墙——看来我当初慌不择路,逃到了镇子郊外。
我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当双脚完全站在松软的土地上时,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涌上心头。我还活着,而这个世界,尽管残酷,却真实得让人心痛。
远处传来溪水的潺潺声,我决定先去弄点干净的水。背包里的不锈钢水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我重新燃起的那一点点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