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十一期:风骨。)

父亲又一个人到后屋里去了。我知道,他一准儿又去看他的那顶视如珍宝的钢盔。
父亲把那顶钢盔珍藏在小橱柜里,还上了把铁锁。明晃晃的钢盔是用红布包裹着的。听母亲讲,父亲珍藏的那顶钢盔还是他从朝鲜战场上带回家来的呢!
出于好奇,我偷偷地溜进了后屋。只见父亲轻轻地打开红布包,手里拿着一块软布,对着那顶钢盔在认真擦呀擦呀。我都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他还没发现。
“爸,这钢盔真亮!”我凑到父亲身后低声说。
“啊!亮!唉!丫头,看看可以,你可别拿你那个小脏手去碰我的钢盔啊!”说着,父亲伸出手来,挡在我已经伸过去的小手上面。
“嘿嘿!知道!我不碰,我只是看看好吧!爸,您怎么这么喜欢它?瞧这钢盔让您擦的,锃亮锃亮的。”我凑到近前,鼻子都快要碰到那顶钢盔了。
“唉!爸,这挺好的一顶钢盔怎么上面有个洞!这洞不会是枪眼儿吧!”
“嗯!”
“呦!这还真是个枪眼儿呀!谁戴的钢盔?一定是老爸您戴过的吧?!”
“丫头,看看就得了,别瞎打听啊!”“哼!不说,我还不稀地问了呢!小气鬼!”我假装生气,撅着小嘴转身就要走。
“这爷俩儿,又去摆弄你的那顶钢盔了吧!快先吃饭吧!丫头,快和你爸一起吃饭,吃完了饭,你还有作业呢!想知道钢盔上为啥有那个枪眼儿,做完作业,晚上让你爸说给你听。”母亲说着在饭桌上一面开始摆碗筷,一面盛菜盛饭。
我不止一次听母亲说过,父亲从小是个孤儿。八岁上爷爷奶奶就都前后脚走了,他们都是因为灾灾年没粮食吃,被饿死的。
爷爷奶奶走后,孤苦伶仃的父亲就开始沿街乞讨。东家给一口馍,西家给半碗饭。童年的父亲满村子地转着圈去要饭,他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的。后来,父亲想着就这样沿街乞讨也不是长久之计,为了糊口度日,刚刚八岁的父亲就去村里大地主冯老财家放牛。十冬腊月,赤脚站在雪地里。他眼巴巴地盯着牛屁股,见那牛刚一拉出来牛屎,趁着热乎气,立刻把已经冻木了的双脚迅速插进牛粪里。
在地主冯老财家的牛棚里,靠背风的旮旯有个稻草窝,每晚父亲就睡在那里。那些稻草既当褥子又当被。每到夜里,北风呼号,冻得瑟瑟发抖的父亲就盼着早一点儿天亮,天亮了,出来了太阳就暖和了。饿得饥肠辘辘的父亲,趁着冯老财不注意,就会趴到牛槽子里,低着头,贪婪地从里面找牛吃饲料里遗漏下的玉米粒和高粱米粒吃。有次,父亲光顾得去寻找米粒,没留神大地主冯老财已经悄悄站到了身后,他说父亲在偷吃他家的粮食,不由分说抡起皮鞭就打,直到把父亲打得皮开肉绽。父亲站在那里,面对冯老财抡下来的皮鞭子,他没有躲闪,而是努力地挺直了自己的身子,瞪着两只大眼睛,咬紧牙关攥着拳头。直到被打的昏死过去他都没喊没叫,没有向地主求饶。都说穷苦人的命硬,父亲顽强地活了下来。
一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一支队伍。他们有的背着大刀,有的扛着长枪,虽然衣衫褴褛,可走起路来却个个都是那么精神。听说他们是打日本鬼子的八路军,是专门为穷人打仗的队伍。老话说,自古兵匪一家,哪里来的为穷人打仗的队伍?!开始父亲不信。直到那些人冲进了大地主冯老财的家院,他们带领着穷苦人分田分地斗地主,在父亲眼睛,这些人就是天兵天将,就是咱穷苦人自己的队伍。父亲不再给地主放牛了。那些人为穷苦人开仓放粮,他说他啥都不要,他就想要一支打鬼子的长枪。父亲跟在那支队伍后面,队伍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他说他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一个满脸大胡子,腰间挎着盒子炮的人朝他走来。大伙儿都管他叫连长。别看他长着大胡子,可是在父亲眼里,他慈眉善目,说起话来慢悠悠的可客气呢!他俯下身子,对父亲这个他队伍后面的“小尾巴”说:“娃呀,你还是个孩子。回去吧!看你还没枪高呢!去守着爹妈,好生过日子去吧!等你长大了,长高了再来参加咱八路军。”
提到了爹妈,说到了家。那一刻,父亲“哇”地一声哭了。他是扑在大胡子连长怀里委屈地哭,是撕心裂肺地哭:“我没有了爹妈啦!我能杀鬼子,我跟你们一起去打鬼子,我啥都不怕!咱队伍就是我的家,队伍上这些叔叔大爷就是我的爹和妈。”战士们都围拢过来,他们从干粮袋里拿出饼子塞给父亲。“可怜的娃,你太小了。”大胡子一把把瘦小的父亲搂在自己怀里,两眼沁满了泪花:“孩子!好孩子!咱哪里都不去啊,跟着我,跟着咱穷人自己的队伍去杀鬼子除恶霸。”
父亲成了那支队伍里最小的兵,那年父亲十三岁。大胡子连长让父亲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行军,一起冲锋,一起作战,父亲跟着队伍转战于白山黑水之间,满东北地打鬼子,一直从关外打到关里。
在打县城那场战斗中,为了摸清城里小鬼子的兵力布署,大胡子连长带领着父亲,混进城里化妆侦查。他俩这一老一小,爷俩把城里小鬼子的兵力布署摸了个一清二楚。保障了大部队的进攻,八路军顺利攻下了县城。在那次战斗中,小个子的父亲第一次和小鬼子面对面地拼刺刀。别看父亲个子小,可他机动灵活,他把平日里和大胡子连长学会的拼刺刀本领尽数使了出来。头开始小鬼子并没有把眼前这个小八路放在眼里,可几个回合下来,小鬼子有些乱了腿脚。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父亲一个跨步,突刺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父亲瞅准机会,猛地一刺刀结果了这个比父亲还高半头的老鬼子。可是,还没容父亲缓过神来,没料到,从他身后上了个小鬼子,一刺刀把父亲撩到在了血泊里。
小鬼子的刺刀扎进了父亲的肚子里,大胡子连长和战友们用担架把父亲送进了医院。好在没有伤到五脏六肺。在八路军野战医院,手术没有麻药。父亲嘴里咬了块毛巾,攥着拳头,医生一针针把父亲咧开的肚子给缝了起来。手术还没结束,父亲就疼得昏了过去。经过医生们的全力抢救,父亲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1949年,在野战医院,父亲偶遇认识了我的母亲,父亲成家了。
父亲又一次被抬进了野战医院。那次父亲伤得很重,是母亲负责他的病床护理。父亲打起仗来不要命,在整个队伍里是出了名的,大伙儿都管他叫拼命三郎。那时候,父亲也已经像他的大胡子连长那样,腰间挎上了盒子炮。父亲带领战士们杀鬼子的故事在队伍里广为传颂,这些,在野战医院里工作的母亲早就有所耳闻。
父亲打仗受伤好像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已经是死过三次的人了。母亲仰慕英雄,她深爱着我的父亲。
结婚没多久,父亲作为志愿军,第一批进入了朝鲜,他是带着身上九处伤疤,去和大鼻子美国鬼子面对面刺刀见红的。
那次,父亲带领战士们坚守358号阵地,他们第一次和大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美国兵打仗。那场战斗打得异常激烈,父亲和战友们面对武器精良的美国鬼子毫不惧怕,志愿军战士们顽强杀敌,坚守阵地。恼羞成怒的美国鬼子,派出大批飞机对358号高地轮番轰炸,鬼子的大炮也对高地展开了地毯式轰炸。整个358高地被美国鬼子大个炮弹削去了有一米。美国鬼子还使用了燃烧弹。父亲他们坚守的358高地,树木在燃烧,野草在燃烧,整个358高地都在燃烧。战士们一个个地倒下,可他们没有一个怕死的怂包软蛋。他们有的被炸断了胳膊;有的没有腿脚。那些受伤不能继续战斗的战士,就跪在地上艰难地帮战友往枪膛里压子弹。父亲说,人在阵地在,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绝不让美国兵跨越358半步!
一班长张大顺的肚肠子都被炸出来了,血迹映红了阵地上的焦土。他生生地又把肠子塞进肚子里,继续向冲上来的美国兵射击。肉搏中,机枪手大嗓子紧紧抱着美国鬼子,一口咬下了鬼子的耳朵直到牺牲。通讯员于小顺和冲上阵地的美国鬼子扭打在一起,身负重伤的他死死地抱着敌人不撒手,直到他拉响了绑在身上的手榴弹,和鬼子同归于尽。
整整三天三夜,父亲他们打退了鬼子二十八次进攻,358高地始终在志愿军的手里。可父亲他们拉上阵地的一个加强连,打到最后只剩下了不到一个班。父亲和活下来的战友们,顽强杀敌。他们那面红旗,在燃烧的358高地上一刻都没有倒下。
战斗结束了,父亲摘下头顶上那顶钢盔,他猛地发现有一颗美国子弹已经嵌在了钢盔里面。那颗发烫的子弹,如果在往里面走一点儿,父亲的命就交代了。
“嘿嘿!想要老子的命?!哪就那么容易!马克思还没批准呢。哈哈哈!呸!美国鬼子!看看你们的子弹硬还是我们中国军人的骨头硬!”说着,父亲拔下那颗嵌在钢盔里面的子弹,戴着那顶有枪洞的钢盔,继续投入了新的战斗。
在接下来的大反攻战役中,父亲不幸被飞来的弹片击中他。被卫生员紧急送进了后方医院。因为伤势严重,不久父亲又被转移到了国内的丹东野战医院。在那里,恰巧正赶上母亲所在的野战医院也在丹东集结。父亲的伤势严重,一刻都不能耽搁,医生决定紧急手术。当母亲意外遇到血肉模糊,几乎全身缠满绷带的父亲时,她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见到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父亲,母亲一时心急,她竟晕倒在了手术床旁。
在丹东野战医院,母亲生下了我的大姐和大哥。姐弟俩前后脚出生,龙凤胎!姐俩出生相差不到半小时。昏迷中醒来的父亲看到眼前的母亲,看到了自己的骨肉。姐弟俩的出生是送给身负重伤的父亲最好的礼物!当上了父亲的他,又奇迹般地活了。可是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就又偷偷跑上火车去了朝鲜战场。
临行时,妈问父亲给他说哥姐起个啥名?“抗美援朝。对就是抗美援朝。”父亲脱口而出。那几天,父亲看着刚出生的我的大哥大姐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就这样,我先出生的大姐叫抗美,后出生的大哥就叫了援朝。
我们的志愿军终于打败了美国鬼子,抗美援朝胜利!父亲和他的部队回国了。
那一年,大院的叔叔们管我的父亲称呼安师长了。我和弟弟也前后脚来到了我们的家。去派出所上户口的那天,父亲为我和弟弟早就准备好了名字:“保家卫国”。先出生的我就叫安保家,弟弟就叫安卫国。
“哈哈!保家卫国!多好。这名字,叫起来上口,听起来顺耳,听了就好记。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多好。哈哈哈”父亲为他为我们姐弟四个先后起的好名字而感到高兴。
上了小学的大哥可没有大姐那么听话,在司令部大院就属他淘气,爱闯祸。有一次,大哥把政治部院里的小勇哥的脑袋给开了,血流不止。闯了祸的大哥怕父亲揍他,他跑到了后勤部李部长叔叔家。
大哥的这顿打还是没有躲过去。被父亲“扭送”回到家,父亲关起门来,手里拿着鸡毛掸子,脱去大哥的裤子,把大哥的屁股打的一条条血印,老妈急得在外面使劲敲门,父亲只管打,就是不开门。妈急得直捶胸跺脚也不管用。直到父亲把那把鸡毛掸子上的鸡毛打飞,把掸子把儿打的断成了三节,可无论父亲怎么打,大哥始终攥着小拳头,既不求饶也没有哭出一声。
怎么就把平日里一起玩的好朋友小勇的脑袋给开了呢?!原来那天我们后勤部家属院的一帮孩子和政治部家属院的孩子们一起玩打鬼子的游戏,大哥带领着我们后勤部家属院的假扮八路军,让政治部家属院的小勇他们几个假扮日本鬼子。结果,政治部家属院的一帮小子们,在他们小勇的带领下,逐渐占了上风,大哥打急了眼,咱八路军怎么能敗给小鬼子,后来大哥就把政治部领头的,那个假扮日本鬼子小队长的李小勇脑袋给打破了。见小勇被我们八路军打败了,一开始大哥还在那里手舞足蹈地庆祝八路军胜利呢,可眼见小勇脑袋血流不止,躺倒在地,大哥就带领着他的那帮八路“撤退”了。
那晚大哥屁股被父亲打的全是一道道的血印,他已经平躺不下了,晚上只好趴着睡觉。看着已经熟睡了大哥,老妈在一旁为他的大儿子扇着蒲扇,哄着蚊子苍蝇,嘴里一边唠叨着:“你个犟脾气,怎么就不能和他爸服个软,看看打的!”母亲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心疼的吧嗒吧嗒地落泪。
“这个老东西,真够狠的,他难道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嘛!”那晚母亲守着大哥整夜没睡。
“这么打都没有吭一声,好样子!随我!”父亲心里悄悄嘀咕着。那几天,母亲没给父亲好脸,很少和他说话。知趣地父亲转到了后屋,一个人默默地自个儿抽烟。
可说来也怪,那个被大哥打了的小勇,伤好没多久就又来找大哥玩,他和大哥竟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再后来,长大后的大哥和小勇一起当兵上了老山前线。
说起大哥当兵,当年正赶上父亲所在部队有小兵指标。本来政治部张叔叔家李阿姨已经和母亲说好了,让喜欢文艺,会拉手风琴的大哥和他家腊梅姐一起去父亲部队的宣传队当个文艺兵,这样大哥就可以在家门口穿上绿军装了。可一向脾气倔强的父亲知道了这事以后生生给搅和黄了。“既然当兵就要去战斗连队当战士,也不许占用什么小兵指标,想当兵就自己直接去武装部报名。”大哥听了父亲的话,到武装部自己报的名,大哥去部队赶上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和大哥一起上了老山前线的不光有大院政治部张叔叔家的小勇,还有后勤部李部长家的大顺哥,司令部大院的李小兵。
对越自卫反击战的那些天,母亲不是手里捧着解放军报搜寻着关于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消息,就是守在电视机旁收看战势新闻。老妈的心呀成天揪着!后来听说了司令部大院的李小兵受伤截去了大腿,最不幸的是听到了小勇哥牺牲的消息。母亲常常暗自落泪。
多年以后,大哥从部队转业申请留在了云南。他说留在云南可以离已经牺牲了的小勇哥他们近些,他要陪着他的那些牺牲的好战友。
文革那阵子,我们司令部大院外面,天天都有大字报,大串联。一队队胳膊上戴着红袖标的男男女女学生们,一路喊着口号去斗走资派,去抓保皇党。因为有规定,部队的子女不容许参加外面的这些活动,我们大院的孩子们就趴在家属院的矮墙头上往外面看热闹。不久,大姐上山下乡去了陕北。后来部队院校招生,经过大队推荐,大姐被海军学院录取了。见大哥大姐都成为了军人,我和弟弟也都嚷嚷着要去当兵。
“好当兵好呀!扛枪戍边保卫祖国,这才像我的儿女嘛!哈哈哈哈!”听说我们也都要去当兵,老爸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可老妈看着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长大一个就走一个。我们每走一个,老妈都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着。
后来我当兵去了卫生营,临离开家的那天,老爸从他的那个上了铁锁的小厨柜里拿出红布包裹着的那顶钢盔。我永远也忘不了,父亲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丫头,记住,从现在起你不再只是爸妈身边撒娇的闺女,更重要的是你穿上军装,成为了一名的军人。”父亲把那顶钢盔,连同软布递到我的手里:“给!擦吧!把爸爸在朝鲜战场上戴过的钢盔擦亮,丫头,记住,永远记住,敌人的子弹永远没有咱中国军人的骨头硬。”
那一天,父亲又要去西港坡。我知道他又是去看他的战友。西港坡有所专门为抗美援朝回国的志愿军修建的疗养院。在这些疗养的志愿军里,其中有一个就是在朝鲜358高地那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战士。
“爸,您是去看那位陈叔叔吧?我也想和您一起去,行吗?”我说。
“可以呀!唉!丫头,别忘了把那个挎包带上,那是给你陈叔叔买的几个罐头。都是他平时最爱吃的。”
“是!”我高兴地给父亲敬了个军礼。
这位陈叔叔在那次358高地战斗中被打断了左胳膊,伤好之后莫名其妙地被诊断出了患有精神分裂症。志愿军回国后,他就一直在这所疗养院里治病。听父亲说,这位陈叔叔的老家是山东,可具体山东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陈叔叔入伍的时候说他的家靠海边,但具体什么地方?他也说不清楚。陈叔叔的小名叫狗娃,直到当上了志愿军才有了自己的名字,陈志坚。
自打陈叔叔被安置在了志愿军疗养院,组织上就没有停止过帮他寻找亲人。可多少年过去了,派去的人踏遍了山东省沿海地区,还是查无此人。直到陈志坚叔叔最后在西港坡志愿军疗养院去世也没有寻找到他的亲人。
“二姐您好,报告二姐个好消息:我也要去当兵去了。炮兵!”有一天我接到了我最小的弟弟的来信。
父亲母亲生养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可能是上苍的安排吧,最终我们都选择了做一名军人这条路。
大姐叫抗美,大哥叫援朝,我叫保家,大弟叫卫国,老爸说,他给我最小的弟弟取的名字最响亮——大炮!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人的名字都是老爸给取的,也都是老妈正式批准了的。必须的!
为啥给小弟取了个大炮这个名字?老爸说,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朝鲜战场358高地那场战斗。就是因为当时我们的国家穷,没有更多更好的大炮,没有更多更好更大的炮弹,美国鬼子那些铺天盖地下落来的炮弹,夺走了他身边那么多年轻战友的生命!如今,我们的国家强大了,他要让他小儿子去当一名炮兵。他说,如果再有来犯之敌,让我们的更大更好的炮弹狠狠地打击侵略者!
父亲的心愿终于在他最小的儿子身上实现了!小弟安大炮入伍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二炮部队,在后来,部队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小弟弟他们部队不仅有“炮弹”,而且是世界上最大,最厉害的“炸弹”。再有来犯之敌,小弟和他的战友们一定会用最大个儿的“东风快递”来招呼他们!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老爸老妈都已经先后离开了我们。老爸那顶钢盔成了我们家的传家宝。老爸把它传到了我们最小的弟弟安大炮手里。“记住!敌人的子弹再硬也没有我们中国军人的骨头硬。”老爸意味深长的话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那顶被擦得锃亮的钢盔,静静地躺在带铁锁的小橱柜里,钢盔上面有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