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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尖利的警车鸣笛声划破夜空,穿透耳膜呼啸而来,惊醒了沉睡的人们。
红色警戒线内,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子以奇怪的姿势趴在冬夜冰冷的地上,面部血肉模糊,身下还未凝固的血液如同一条刚从冬眠中清醒过来的小蛇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缓缓蠕动,白色羽绒服上盛开朵朵红梅。
周围嘈杂的声音传来。
“看,那个虐待学生的老师跳楼了。听说她把学生耳朵都打聋了。”
“是啊,她经常虐打学生。不少家长都告状了!”
“她师德败坏,只要给钱她就在外补课,这人一心钻到钱眼里去了。”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免得祸害别人。”
“听说她一点也不孝顺,对婆婆也不好。不给婆婆饭吃,早几天我还看到她婆婆吴大妈被她赶出去了,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超市门口哭。”
“不仅如此,她对自己亲生爸爸也不好,听说都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
……
围观的人群如此冷漠,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他们对一个逝去的年轻生命毫无顾忌地指指点点。
她如同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消失在浓浓的没有一丝温暖的冬夜里!
(一)
明亮的教室内,李木子正声情并茂地讲解一道阅读理解题,她抬头一看,彭鹏将红领巾卷成一团,往同学身上扔着玩呢!嘴里还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其实刚上课时,木子就注意到彭鹏了,他一直低头玩着手里的改正带。木子见他没有影响其他同学并未理会。可现在木子无法视而不见了。
木子走到彭鹏身边,手指在课桌上敲了敲,低声提醒他。彭鹏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坐好。
木子转身走向讲台,彭鹏朝她背后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嘴里还低声咒骂了句:“傻叉。”木子脚步停了停,忍了忍没有发作,回到讲台继续若无其事地讲题。
一题还没讲完,只见彭鹏剥完了一个橙红色的橘子,他将橘子一瓣瓣地摆在课桌上,然后拿起一瓣橘子像子弹一样朝左边前两桌的同学扔去,周围的同学小声议论起来。
木子再也忍不住了,她拿起教鞭,快步朝彭鹏走去,她伸手捏了一下彭鹏耳朵,厉声道:“刚提醒过你了?没听到吗?两只耳朵不听课坐教室干嘛?”
彭鹏抬起来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木子,又挑衅似的扔了一瓣橘子。木子血压蹭蹭往上涨,太阳穴也突突直跳,她抓过彭鹏右手,用教鞭使劲抽打了几下手心,呵斥道:“你到后面站着去。”彭鹏却站起来,猛地推开她,径直走出了教室。
“铃铃铃……”下课铃响了,及时拯救了怒气冲冲的木子。她拿起课本气冲冲地回到了办公室,心情久久没有平复。
彭鹏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以前他多乖啊!
彭鹏是二年级转过来的,那年他父母离异,跟着妈妈,妈妈却将他扔给了外婆陈阿秀,自己到外地打工去了,从此对他不闻不问。可是陈阿秀呢,也不关心他,每天只知道出去打牌跳广场舞。他就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木子心疼他是留守儿童,父母又离异,外婆也不靠谱,一直特别照顾他,常常课后辅导他,又常常给他提供学习用品。
刚到一个新环境,又因家庭变故,彭鹏胆小怯弱,不敢和老师同学说话,下课了常常一个人呆坐着,迷茫的双眼,苍白的小脸让木子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更不由自主地怜爱他。木子还特意找了几个学生让他们和彭鹏玩,学习上也无私帮助他。
在木子的关怀鼓励下,在同学们的热情感染下,彭鹏渐渐开朗起来,虽然成绩仍然不好,但他有礼貌,善良,爱劳动,热心帮助同学,大家都接纳了他,发自内心地和他做朋友。
这样师生相处融洽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直到四年级下学期,有一次彭鹏连续几天没来上学,木子有点着急,可是打他外婆电话也没人接。木子不放心就找到他家里去了。
一进陈阿秀家门,只见陈阿秀嘴里叼着烟,嚼着槟榔,正在打麻将,见木子过来也并不起身迎接,反而很不耐烦,言语也粗俗不堪:“李老师你来干什么?彭鹏那小崽子他妈改嫁了,不要他了,她把这小崽子丢在这不闻不问,我哪有钱养活他,再说你们学校老是要交钱,他不读书了。”
木子知道无法和她沟通,并没有反驳,只是去房间看了看彭鹏。已是深秋,彭鹏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身形单薄脆弱,他坐在窗边,眼神空洞,木子握住了他的手,凉凉的,如同寒冬屋檐上清棱棱的冰锥尖儿,她想抱抱他。
可是彭鹏像突然清醒了似的,凶恶地瞪着她:“你们都是骗子,你少假惺惺了,你和我妈一样,骗子!她说过要带我走的……”
彭鹏轰地站起来,使劲推搡木子,嘴里还不停咒骂着。
“彭鹏,彭鹏,老师和同学都等着你回学校呢,老师不会丢下你的。”木子试图唤醒他。
可是彭鹏反应愈加激烈起来,他大叫:“滚!我不要你装模作样的关心。”
陈阿秀也进来赶人了,她大骂:“小兔崽子,别发疯,李老师,你别招惹他了,你赶紧走。”
木子无奈,只好先离开。
离开时陈阿秀又回到了麻将桌前,木子听到她对牌友说:“这个李老师最会假惺惺了,之前哄得那小崽子对她言听计从,小崽子还敢跟我顶嘴。我那讨债的丫头,又嫁人了,她彻底不管这小崽子了……”
(二)
木子今年36岁,是一位温柔善良、面容姣好的小学语文老师。她所在的东升学校是一所县城小学,位置靠近圆城的郊区地带,是东升化工厂子弟学校。早几年东升化工厂被政府强制关闭后,学校生源越来越少,学校也就那么不尴不尬地存在着。
说到东升化工厂,大家至今仍津津乐道。它是一座老厂,始建于1960年,原属国家重工业部唯一直接管辖化工企业,占地面积100余万平方米。它曾有着辉煌的历史,在九十年代零零年代红极一时,当年不仅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还为政府提供了可观的税收,当年圆城的GDP一大半都是它的功劳。
木子还记得当年刚读中专一年级时,学校就在东升化工厂旁边,那些大烟囱每天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每次体育课木子他们在操场跑完一圈,脸上都是黑漆漆的一层灰。中专第二年,学校才搬离了化工厂附近。
当时的东升员工就有几千人,周围建了东南西北四个职工小区,东升学校也是政府特建的,为了表示重视,还将这所学校跟其他三所重点小学一起划分为城区中心校。东升小学之前规模宏大,环境优美,小学初中九年一体制。后来因环保问题政府一再强调整改,可是无论怎么整改政府总是不满意,东升化工厂就日渐衰落,大多数职工外出谋生路,慢慢地东升学校学生锐减,占地面积也被一再缩小,到现在仅剩一栋教学楼和一个食堂了。
陈阿秀属于东升化工厂最后一批员工之一,早几年工厂倒闭后,政府给每个员工赔偿了三十万元,还给快到退休年龄的员工办理了提前退休。自此,东升化工厂正式落下了帷幕,退出了历史舞台。
那天从陈阿秀家出来,木子一直闷闷不乐,她看到被妈妈抛弃的鹏鹏,就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
木子出生于八十年代,正是计划生育抓得最严的时候。“少生优生,幸福一生”、“一人超生,全村结扎”等标语随处可见。可即使处罚严厉,但农村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为了生男孩,那些只有女孩的家庭想方设法躲避查处。当年木子家所在的北沟村生五个女孩的家庭居然不在少数。
木子上面有两个姐姐,木子爸爸李秋收想要个儿子,在二姐三岁时将怀孕的妈妈送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表姑家。当得知又是一个女孩时,李秋收气得直跺脚。生完木子后一个星期,李秋收背来一袋大米就将木子妈妈接了回去,将木子留在了表姑家,他对表姑说:“这女娃就留这了,你愿意带就带着,不愿意扔河沟吧!”
在木子三岁那年,表姑带着木子回了一趟北沟村。可是这一次回家,却让李秋收彻底厌弃了她。
木子一回到家,表姑便让木子喊“爸爸妈妈”,妈妈含着泪花抱住了她,李秋收撇了撇嘴不理她。当木子小声喊“妈妈”时,被路过了的李秋收死对头邻居史伯看到了,史伯因两家相邻田地排水问题和李秋收产生了矛盾而怀恨在心,他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就立马举报给了计划生育处。
不一会儿,那些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开着拖拉机气势汹汹地来了,他们将木子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连碗都只留下了四个。
木子家本就贫穷,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看着空荡荡的家,李秋收大发雷霆,连声骂木子“罚生子”。妈妈和两个姐姐抱头痛哭。
自那以后,木子留在了这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家。
(三)
木子揉了揉太阳穴,忘掉了刚才的不快,埋头在办公桌上那堆作业里。她没有想到今天课堂上的小插曲将会让她付出沉重的代价。
下班后,木子去菜市场买了菜,读高二的女儿琪琪今天放月假,下午就回家了,她想多做点好吃的给女儿。
买好菜回到家,婆婆吴菊花正带着小轩在看电视,客厅里玩具扔了一地,到处乱糟糟的并未收拾。木子也习以为常。
说得好听,吴菊花是来帮忙带孙子的。可实际上呢,她来这仅仅只是接送一下小轩而已。
当年木子生大女儿琪琪时。她曾想着婆婆过来帮忙,可是重男轻女的吴菊花二话不说拒绝了她。后来,生了二宝小轩,木子咬咬牙一个人既上班又带娃也坚持过来了。
小轩今年四岁,已经上幼儿园中班了。这时,吴菊花却提出要来大儿子家带孙子。其实是小叔子要接岳父岳母过来住,而她是被小儿媳赶出来了。
木子丈夫林军是个愚孝之人,对他妈言听计从。木子虽心有怨言但顾及丈夫感受也默默忍了。
吴菊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在小叔子家,每天任劳任怨还得看小儿媳脸色。而来大儿子家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从不伸手帮忙,还时不时甩脸子给大儿媳。早上,木子需要做好一家子早餐再喊吴菊花起床。木子还得准备好吴菊花的午饭后才能急匆匆地赶去上班。
吴菊花不仅难伺候,还总是在大儿子跟前搬弄是非。有一次周六,琪琪住校未在家,丈夫林军加班。木子带着小轩睡到了九点半,等她起床做好早餐,吴菊花还未起来,她想着婆婆可能晚上没睡好又是周末便想让她多睡会就没去喊她。
结果,吴菊花就闹脾气了,一整天都不吃饭。等儿子林军回家就跟儿子告状说木子虐待她,不给她饭吃。林军听信母亲的话,责怪木子。木子解释他也不听。
木子回过神来,书房的门开了,琪琪跑到门口接过木子手中的菜,将菜放到厨房,准备和木子打下手。
木子却摆手让琪琪回书房写作业,她知道女儿时间紧,不想耽搁她。琪琪撒娇似的搂着妈妈胳膊,说:“妈妈,让我待厨房呗,我想和你说说话。”
木子宠溺地笑笑,母女俩有说有笑地准备晚餐。
吴菊花却作妖了,她大声对小轩说:“小轩,你看你妈,一点都不喜欢你,她只喜欢你姐姐。奶奶最喜欢小轩了,小轩不要妈妈,妈妈是个坏妈妈。”
琪琪听到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客厅,大声反驳:“小轩,奶奶的话不对,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妈妈喜欢小轩,妈妈最疼小轩了。”
吴菊花见琪琪大声反驳,脸涨得通红,手指着琪琪骂道:“没教养的东西,就和你妈一个样。有你这么对奶奶说话的吗?”
琪琪也不甘示弱:“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奶奶,要不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压根就不愿意叫您奶奶。奶奶,别忘了,这是我家,您是被婶婶赶出来的。”
吴菊花气得心口发紧,扬起手狠狠打了琪琪一耳光。
琪琪凶狠地瞪了回去,吼道:“你不是我奶奶,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吴菊花抬腿就朝门口走去。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木子还来不及拉住女儿,女儿就和婆婆吵了一架。她顾不上看女儿的脸,想拦住往外走的婆婆。
“妈,妈,你别和孩子一般计较。妈,你别走……”
门却“砰”地一声合上了,吴菊花跑了出去。等木子追到一楼,吴菊花已不见了踪影。
天色很暗,外面寒风刺骨,小区里的路灯惨白地亮着,一道道暗淡的光线投射在地上,形成一片片薄薄的光影,显得整个世界冷清而寂寥。
木子打电话让琪琪照看好弟弟,接着又一遍遍地拨打婆婆手机,可一直无人接听。木子只得四处寻找,婆婆常去的麻将馆没有,平常婆婆相熟的邻居家也没有,小区业主群询问也无人有消息……
一个多小时寻找无果,木子心急如焚,赶紧给林军打了电话,林军急匆匆地回来了。夫妻俩分头行动,拜托邻居们留意,又到物业查找监控,可是一无所获。吴菊花连儿子的电话也不接。
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木子和林军已将小区附近都找遍了,正当他们忧心忡忡准备报警时,一个晚归的邻居在业主群发消息说在附近超市门口看到了。
木子和林军连声道谢,赶紧又朝超市跑去,他们之前就在超市附近找过,大概吴菊花躲着没让他们发现。
等他们到超市门口时,终于找到了蹲在阴影处的吴菊花。
吴菊花一见到林军,就又哭又骂:“老头子你咋走在我前头哪?你是看不到苦命的我啊,被儿媳欺负成什么样了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林军和木子连哄带骗将吴菊花带回了家。小轩已经睡了,琪琪仍坐在客厅不安地等待。
林军冲上去反手给了琪琪一个耳光,木子扑过去护在女儿身前,当林军扬手准备打木子时,琪琪却恶狠狠地盯住了吴菊花。
吴菊花看着孙女怨毒的目光,不由地瑟缩了一下,赶紧拦下了儿子,劝道:“不怪琪琪,是我不对。”
婆婆离家出走风波总算平息了。
木子抚着女儿的脸心疼不已。她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
躺在床上,木子辗转反侧,她觉得她就像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小巷人家》里的黄玲,忍耐着婆家的肆意剥削。她也想像黄玲一样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可是从小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隐忍性格又让她没有勇气反抗。连琪琪都常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
还没等她睡着,妈妈虚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木子,你救救妈妈,你爸爸又打我了……”
(四)
木子一激灵坐了起来,她看了眼手机,才凌晨五点,她起身穿好衣服,跟林军说了声:“林军,我回娘家一趟。今天周六,你带小轩出去玩,让琪琪安心在家写作业。”
林军含糊应了声继续鼾声震天响。
木子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朝地下停车场走去。圆城离北沟村五十分钟车程,木子边开车边陷入了沉思。
李秋收怎么又打妈妈了?
木子不愿意回娘家,可是她心疼妈妈,同时她又恨着李秋收。
李秋收脾气不好,只要一不如意他就拿老婆孩子出气。每次一发脾气,两个姐姐就躲得远远的。只有木子会守着妈妈,她和妈妈一样,无数次地遭受过李秋收的拳打脚踢。
因为李秋收的暴力,两个姐姐初中没毕业就早早外出打工并嫁到了外地。几乎不再回家。
木子其实还有一个妹妹的。在木子四岁时,妈妈又躲到了表姑家,可是这次仍没能如愿,生下的还是个丫头片子。生完孩子的第二天,李秋收就接老婆孩子回家,将小女儿丢在了长途汽车站,好像这个生命从未出现过。
木子永远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离放学还有一节课,妈妈过来了,大热天她却用围巾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她将钥匙递给木子,说她到外婆家去住几天。木子接过钥匙时,分明看到了妈妈手上的伤痕。
木子还记得有一年除夕,李秋收又打了妈妈,妈妈受不了跑出了家门。两个姐姐和李秋收若无其事地继续守岁。只有她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上寻找妈妈,她永远记得那时心里的恐惧不安,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妈妈。
当她在自家田梗上找到妈妈时,妈妈正准备喝农药,她扑到妈妈身上,悲痛哭喊:“妈妈,妈妈……”妈妈看着哭得上不接下气的女儿,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木子到家时,天还没亮,但家里灯火通明,妈妈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地坐在堂屋里,李秋收却在房间呼呼大睡。
“木子,”妈妈哭着抱住了女儿,“木子,你带妈妈走吧,我要和你爸爸离婚。”
“好。妈妈,我支持你,你早该离婚了。”木子坚定地站在妈妈一边,“妈妈,你先休息下,我去煮碗蛋汤。”
母女俩喝完蛋汤,木子喊醒了李秋收:“爸爸,我想和您谈谈。”
李秋收虽不高兴,但还是起身了。以前他可以任意打骂木子。可是自从木子工作后一直给他不菲的生活费,让他在乡邻面前扬眉吐气,他就不敢吆喝女儿了。
“爸爸,我接妈妈到我那住,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生活费我仍然会打给你。”木子不紧不慢道。
“那怎么行?我不同意,你妈走了,谁给我做饭洗衣?”李秋收一口拒绝。
“你不同意也没用,妈妈这次一定要跟我走。”木子继续说。
“阿芬,阿芬,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李秋收去拉老婆的手。
妈妈刚开始还不理他,可是见他放低姿态又心软了。她看向木子,讷讷道:“我还是不走了。你爸爸没人照顾。”
木子并不意外,小时候她和妈妈被李秋收打得更狠时,只要事后李秋收低个头认个错,妈妈就原谅了他。
她突然就理解了琪琪,琪琪无数次地劝她反抗婆婆,她不一样选择忍让吗?琪琪和她一样,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木子转向父亲,继续说:“妈妈不走也可以,你写保证书不再打妈妈,再有下次,我一定将妈妈接走,也不再给钱给你。”
李秋收同意了。
“木子,在家吃了中饭再走吧!”妈妈挽留。
“不了,琪琪在家,我得回去。”木子摇了摇头,没有再停留,开车返程。
昨天折腾了一晚上,今早又担忧了一路,木子头痛欲裂,回程路上她差点追尾了,前车司机探出头咒骂,木子也只能讪讪道歉。
木子回到家,林军和吴菊花还未醒,琪琪和小轩已吃过早餐,姐弟俩在书房一起看书。
木子看着女儿还未消肿的脸,内疚不已,她摸了摸女儿的头,低声说:“琪琪,对不起,是妈妈的错。”
“妈妈,你没错,错的是他们。”琪琪抱住了木子,“妈妈,你真的还要忍吗?吸血鬼外公,鸡蛋里挑骨头的奶奶,和你AA制的爸爸。”
木子震惊,她和丈夫AA制,女儿居然也知道。
因为木子每月要给娘家生活费,吴菊花便唆使儿子和儿媳AA,她和林军除了共同承担孩子的费用外,林军连一卷卫生纸,一块肥皂都要和她算清楚。
木子工资不高,给了娘家大部分后所剩不多。丈夫的算计让她捉襟见肘,她只得在外有偿补课。
虽然明令禁止在职教师在外兼职,但因教师工资不高,而校外培训市场需求大,早些年只要无人举报教育部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近几年国家“双减”政策出台,一时间校外培训机构如惊弓之鸟,许多机构陆续破产,而在职教师有偿补课一经发现将面临严厉处罚。
木子不敢再去培训机构兼课,她只能偷偷上门家教,带了几个小升初的学生。
面对琪琪的质问,木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女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比同龄人看问题要敏锐,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木子的困境,木子无法再敷衍女儿。
木子温柔地望着女儿年轻的面庞,她既欣慰又庆幸,她的女儿是那么的勇敢热烈,那么的朝气蓬勃。
“是啊,我还要忍吗?”木子心想,“难道我还要让琪琪失望吗?我的懦弱隐忍会不会影响琪琪的将来呢?”
“琪琪……”木子不知如何开口,“你给妈妈一点时间,妈妈试着改变。对不起,妈妈,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妈妈,”琪琪抱住了木子,“妈妈,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怕。”不管怎么说,木子肯试着改变,琪琪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妈妈,你去睡会吧。小轩我会看好的。”琪琪看着憔悴的妈妈心疼不已。
“嗯。”木子应了声,“奶奶和爸爸醒了你就来叫我。”
她确实累了,头昏昏沉沉的。
吴菊花和林军醒来,琪琪赶紧煮了面条。她没有叫醒木子。好在吴菊花和林军并未再提昨夜的事。
等木子醒来,一切相安无事。
(五)
转眼周末已过,琪琪回了学校。
周一一大早,木子准备好一切便匆匆赶往学校。她是班主任,周一要升旗,她要去得比平常早一些。可是还未到学校,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看了眼竟是校长打过来的,她想着马上到学校了又在开车就没有接。
可是等她到学校门口时,却见校门口围满了家长,人群中议论纷纷。
木子停好车,向校门口走去,却见学校大门口的围墙贴了横幅“东升学校五年级李木子多次体罚虐待学生,天理难容,还孩子公道”,陈阿秀哭着向前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诉说:“李木子真狠心啊,将我孙子耳朵打聋了啊!你们看,这是医院诊断书……”王校长和德育处刘主任正在好言劝说,想拉她进学校。
木子耳朵嗡嗡作响,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虐待体罚学生?
这时,陈阿秀瞧见了木子,她猛扑过来,使劲打了木子一耳光:“你个丧尽天良的败类,我打死你!”
旁边的家长赶忙拉开了陈阿秀,迟疑地说:“不可能吧,李老师多温柔啊,她怎么可能打你孙子?”
陈阿秀不屑地“哼”了一声,将彭鹏往众人面前一推,大声说:“彭鹏,你告诉大家,李老师打你没?”
彭鹏一副委屈巴巴地样子:“打了,她先是揪了我耳朵,又用教鞭抽打了我,她打得可狠了,我右耳朵现在还嗡嗡响,听不清楚别人说什么。”
五个手指印清晰地印在木子脸上,木子半边脸瞬间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了血,陈阿秀这一巴掌又狠又准,毫不留情。木子呆呆地站在那,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王校长和刘主任眼见事态越发严重,赶紧和几个帮忙的家长连拉带拽将陈阿秀带到了校长办公室。木子也被同事扶进了办公室。
刘主任说:“陈大妈,您先消消气。我们一定调查清楚,若是李老师真的体罚您孙子,我们绝不姑息。您有什么要求先提出来,我们先把门口横幅撤了。”
陈阿秀大言不惭地叫嚣道:“行啊,只要你们让李木子公开道歉,再赔偿二十万,我就不告到教育局了。别忘了,李木子打人全班孩子可都看到了,我这还有其他孩子证明的录音和医院诊断报告。”
陈阿秀有备而来,王校长一时很被动。他说:“陈大妈,这样吧,我先让李老师跟您道歉。事实清楚了我们再谈赔偿问题。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绝不偏袒。”
教导处宋主任去了五年级教室询问。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当时的情况,得到的结果是:木子确实揪(捏)了彭鹏耳朵,也用教鞭打了彭鹏。
教师办公室内,同事们边给木子敷脸边安慰她:“李老师,你这么敬业,学校会站在你这边的,家长们也感受得到你的好一定会帮你说话的。”
木子有些茫然,自己兢兢业业十八年,一直以来对孩子温柔有爱,怎么突然就被家长反咬一口呢?
木子被喊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说:“李老师,我们再三强调不能体罚学生。你怎么能打学生呢?这样吧,你先跟陈大妈和彭鹏公开道歉,再回家休息几天等处理结果。陈大妈要求赔偿二十万,我们再商量下。”
学校居然毫不犹豫地将木子推了出去,木子心灰意冷,赔偿二十万?她如何拿得出来?
木子机械地走进教室,机械地给陈阿秀和彭鹏道歉,机械地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
(六)
木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今早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不断浮现。
她捂住胸口弯下了腰,她感觉身上忽冷忽热忽痛忽痒,仿佛一会儿在火炉上炙烤,一会儿在冰窖里冷冻,一会儿如尖刀刺骨,一会儿又如万虫噬咬。木子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学校会怎么处理呢?会开除她吗?
木子枯坐在卧室窗前,煎熬着等待,她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直到下午五点,刘主任打电话告知她学校处理结果:木子暂时停职,赔偿陈阿秀八万,学校赔两万,木子个人赔偿六万。刘主任还说学校也是逼不得已,等风声过去,下学期再让木子回到教学岗位,学校离不了她,不会忘记她为学校做的贡献。
六万,不是二十万,木子松了口气。
她想打电话给林军,可是一想到他要AA满脸算计的样子又打消了念头。
“回趟娘家吧,看能不能问李秋收要点。”木子想。自从十八岁中专毕业工作后,她每月给李秋收生活费,已经十八年了,六万李秋收应该是有的。
木子开车又回到了娘家,父母见到她很诧异,木子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对李秋收说:“爸爸,我工作出了点问题,你能借我六万吗?以后我再还你。”
妈妈连忙问木子发生了什么,木子简单说明了情况。妈妈不知所措,搓着手不安地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李秋收想到木子不仅可能没钱给他还要找他要回之前给的钱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工作都丢了。没钱,没钱,你给的钱早花光了。”
“爸,爸,你先借给我,我以后会还的。这十八年来,我每月都寄钱给你……”木子祈求道。
“你还要跟我算?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给点钱还要要回去?你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李秋收气急败坏,大力一推将木子赶出了家门。
木子失魂落魄地开车回家,心里绝望到了极点。
一到家,木子径直走进卧室躺在了床上。小轩连声喊“妈妈”她也未理会。
吴菊花见木子这么晚回家还不做饭特别生气,她使劲推开房门,喊道:“你还不做饭?小轩早就喊饿了,大军马上就回来了。”
木子躺床上一动不动。任凭吴菊花责骂。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我饿了。”小轩过来拉木子的手。
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木子起身抱住了儿子。是啊,她怎么忍心儿子挨饿呢?
木子默默回到厨房。
晚饭后等到小轩睡着,眼看着林军也躺到床上准备睡了,木子紧跟着坐到了床边,她迟疑了一会,终于开了口:“林军,我工作遇到了麻烦,你能先借我六万吗?算借,我一定会还的。”
林军头也不抬:“六万,你怎么不去抢?说好了AA,你不要找我,自己想办法。”接着不再理会木子。
木子恳求道:“林军,你帮帮我,你借给我,我会还的。我实在没办法了。”
林军充耳不闻,他丝毫不关心木子遇到了什么困难,扭过头打起了鼾。
木子悲哀极了。她的父母她的丈夫,如此冷漠自私无情,他们是她最亲的人啊!
木子躺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不知道如何度过此次难关。
第二天早上,林军起床见木子没有提前给她准备早餐只好饿着肚子气冲冲去上班了。
木子一直睡到和小轩一起醒来,她只做了她和小轩的早餐,等小轩吃完木子也没有去喊吴菊花。她整理好小轩的书包送他去了幼儿园。
木子停职的消息传出,班级群里炸了锅,不少家长纷纷为木子抱不平,说要到学校找说法。
“李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晨晨说你教得可好了。”
“浩浩妈妈,我们一起去学校吧!我们不能让李老师心寒,那么好的老师被冤枉太可惜了。彭鹏外婆真是过分。”
“就是就是,李老师多温柔啊,我家瑶瑶说李老师声音好听,上课也有趣。”
……
可是还未等家长们商量好去学校要说法,关于东升学校李木子老师虐打学生的负面消息铺天盖地而来。
彭鹏的控诉那么可怜兮兮,令有孩子的家长火冒三丈。
李木子在外有偿补课有违师德,如此唯金钱至上简直斯文败类。
吴菊花在超市门口哭泣,欺负老人天理难容。
李木子被李秋收赶出家门,是有多不孝才会连父母都不待见。
这些视频在网络上空飞舞,键盘侠们个个都成了正义的化身,对李木子口诛笔伐。一时之间,人人都可以唾骂木子,人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
(七)
从幼儿园门口离开,木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吴菊花的刁难。世界如此之大,她却无处可去。
木子走着走着来到了街心公园,她在一条长椅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之间,木子的手机热闹起来,一些陌生人义愤填膺地咒骂她一通就挂了,微信也有许多不认识的人加她。木子莫名其妙也不堪其扰,索性就关了机。
一直到幼儿园快放学,木子才匆匆往回赶,当她到幼儿园门口时,那些等待接孩子的家长自动远离了她,仿佛她身上带着病毒似的。刚开始他们只是窃窃私语,接着声音大了起来,一个个目光颇不友善。
“看,她就是虐待学生的那个李老师,她怎么有脸出来?”
“这个败类真该去死!”
“离她远点,这种人谁沾了谁倒霉。”
……
当木子意识到他们是在说自己时,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她想为自己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群中渐渐有胆大的开始过来推她了,幸而门口保安制止了骚动的家长。木子护着小轩狼狈地挤出了人群。那些家长仍肆无忌惮地咒骂着,甚至怂恿自己的小孩朝木子扔石子。
回到家,木子仍心有余悸,小轩也吓得不轻,小小的他迷惑不解,为什么那些人对妈妈如此不友好?
吴菊花正在家中生闷气,今天出门打牌招人排挤,她说了不少木子的坏话诉说了自己多么不易才令人同情安慰她。
看到木子回来,吴菊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打木子,嘴里还骂着:“你个扫把星,林军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木子这次没有忍让,她快被逼疯了,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木子抓住了吴菊花打过来的手,狠厉道:“小轩在这,你别胡说八道。要说倒霉,也是我,是我眼瞎,进了狼窝。”
吴菊花一时被木子的气势震住了,她骂骂咧咧走开了。
“等大军回来,你就死定了。”
木子抱起小轩,温柔地安抚。
晚饭木子也只做了她和小轩的,木子将饭盛上了桌,并未等吴菊花和林军。
吴菊花见餐桌上没有她的碗筷,饭菜也不够,立马给儿子打电话:“大军,你快回来,你媳妇翻天了。她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就算了,她连你的饭菜都没准备。”
林军今天也过得颇不平静。早上木子未准备早餐心情就不爽,年底事情多,他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喝不上。中午和同事一起在食堂吃饭时,一个女同事刷抖音看到了“东升学校李木子虐待学生”视频,她将手机递给林军看,疑惑地问:“林军,这是不是你老婆?搞错了吧,你老婆看上去很温柔啊!”
林军瞥了一眼,内心咒骂不已,面上却强装镇定,笑着打哈哈:“哎呀,你看错了,我老婆好好地在上班呢!别刷抖音了,下午抓紧点争取早点下班。”
吃完饭,林军赶紧躲进厕所查了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木子捅了天篓子了啊!
整个下午,林军心神不宁,他觉得同事们都带着嘲弄的目光看着他,领导随意过来巡视也草木皆兵,他担心领导因木子的事找他谈话。他心中对木子充满了怨恨。
下班后,林军赶紧开车逃离了公司。他要去找木子问清楚,网络上各种乱七八糟的视频都有,林军担心木子的事影响他的工作,他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可不能让木子害了他。
一接到吴菊花的电话,林军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油门一踩,加速到了小区。
林军咚咚咚大力敲开家门,鞋子也不换,气势汹汹地来到木子面前,只见木子正准备收拾碗筷,并未理会他。林军一把拉过木子,凶神恶煞地吼道:“李木子,你干的好事?你打学生?你快点处理好,要是影响了我的工作,我们立马离婚。”
吴菊花也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军,赶紧离婚吧!已经影响了啊。你看看业主群,小轩都受伤害了。你老婆现在是过街老鼠,你还要她干嘛?赶紧离婚。”
木子望着面目狰狞的丈夫,心如死灰:“你要离婚?好啊,明天就去。你不是AA吗?我们就好好算算财产怎么分?”
“有什么好算的?一分钱也别给她。大军,房子可是婚前财产,把她赶出去。”吴菊花继续火上浇油。
林军看着敢反驳他的木子,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女人一直逆来顺受,以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AA她都没有提过任何意见。今天她居然同意离婚?还要算财产?
“财产?你要分财产?你挣了多少钱心里没数吗?你不是都孝敬你爸妈了吗?要财产找你爸去。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林军说。
木子不再说话了,她抱起小轩走向卧室。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那面目丑陋的母子俩。
“你不是要离婚吗?你不是要算财产吗?这房子可是我婚前财产,你没资格住这里。”林军见木子不理他,更愤怒了,他一把扯过木子,将小轩抢在了怀里,小轩吓得哇哇大哭。
吴菊花也过来推木子:“我们林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赶紧滚。”
木子被林军一扯本就没站稳,又被吴菊花用力一推,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木子抬头看了一眼林军,又看了一眼这个家,心里悲凉到了极点。
哦,这不是她的家。木子站起身走出了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妈妈,妈妈……”门后小轩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木子这次头也未回。
木子走在漆黑而寒冷的冬夜里,耳边北风呼啸,路旁树枝低声呜咽,街灯暗淡昏黄的光线静寂地忧伤地望着她,却怎么也照不亮她前行的路。周围的一切冷寂而萧索,正如木子此刻凉透了的心。
木子在一个背风处的长椅上坐下,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身子快冻僵,直到与夜色融为一体,木子才站起身,她拿出手机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便宜旅馆,却发现手机没开机。是呢,上午她总是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觉得烦就关机了。
木子打开手机,无数个未接电话和信息喷薄而出,微信上置顶的工作群里处罚通报醒目地出现在木子面前:
处罚通报
经调查,网传东升学校教师李木子体罚学生和校外有偿补课的情况基本属实。依据《教育部关于印发<中小学教师违反职业道德行为处理办法>的通知》,经教育局研究,对其做出如下处理决定:在全区进行通报批评;撤销教师任职资格,解除与东升学校聘用关系;向学生及家长公开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及医药费五万元;立即停止有偿补课行为,归还校外补课收入。
圆城教育局
2024年12月17日
这个通报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了木子,砸得她晕乎乎的,她久久无法思考,脸色苍白得可怕。过了好一会儿,木子才又艰难地一字一句重新看了一遍。
“呵呵,我被开除了,我被开除了,我要赔钱。”木子几乎要仰天怒吼了,“老天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木子身形不稳,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她往下翻了翻,无数指责谩骂的留言湮没了寥寥无几的善意担忧,抖音账号也被轰炸了,恶毒的诅咒霸占了整个屏幕。
“斯文败类,去死吧!”
“师德败坏,枉为人师!”
“你怎么不去死?”
……
这些流言如同利箭狠狠扎进了木子的心脏,她痛得无法呼吸。
“去死吧,去死吧”这句话不断在木子耳边响起。
哦,我不配活着,那就去死吧!
木子快步走回小区,乘电梯直达顶层,她爬上天台,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木子死了,死在了浓浓的没有一丝温暖的冬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