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

几十年前我们这个城市的主要经济支柱产业就是煤炭,所以有两条铁路从城市中心穿过,现在的城市中心过去的边缘,只不过当时城市规划的规划者没有想过城市可以发展的这么快。


有一条铁道截断了这个城市的南北主干道,这条铁道上只有一个可以供两轮车和步行人通过的天桥,但是每次过火车都要等很久,着急的人都会选择走天桥,不着急的就会在下面等,这个过程短的或许只有五分钟左右,因为可能只是火车头倒个车,长的要么就是几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的都有,这一般都是遇上了整列火车在倒腾车厢,这个等的时间长短是可以估算到的,因为这个路口到车站支线只有500米左右的距离,透过天桥望向车站,如果站里有停放了很多车厢,那么这个过程就会很长。 如果没有车厢,也可以看一下远处过来的火车是不是只有火车头,但是那些着急的人不会选择去看,就急着上了天桥,可能天桥没下完,下面的人就都通过了。


如果碰巧遇到了,我都会挤过人群到前面,扒着那个轨道栅栏上勾着头往远处看,很远的就看到火车头顶上在冒着浓烟,隔一会就放声喇叭,很响,每次在家里都能知道天桥有在过火车了。


等到火车越来越近,脚下的地面跟着震动,火车头里发出发动机的轰鸣声,很低沉,也很有力量,在火车头过去之后我就开始数后面跟了多少节车厢,数着数着就被车轮和或者之间的连接处吸引了去,所以每次都记不得有多少节,总就在想这个火车得有多大的力,才可以拉动这么多的车厢,有时候我也会站在天桥上看,车厢从眼下到远处,直直的看不到头。

再小一些的时候,夏天天桥上乘凉的人特多,如果你来的晚就没有了合适的位置,有小两口,也有像我们一样的三口之家,时代政策原因,一家一个孩子比较普遍。  我爸妈把自行车沿着楼梯旁边的坡推到天桥上,靠在天桥边栅栏上,从后座车夹子上把凉席拿下来铺到地上。小时候的凉席还都是草席,虽然便宜但是看着比竹席工艺复杂的多。优点就是轻巧,也好折,就是不如竹席凉快、板正。 

天桥在傍晚的时候,两边沿着栅栏的地方会有很多小摊贩,玩具呀 袜子娃 还有算命的,我爸妈年轻的时候是信科学的,从来没有光顾过那算命先生,倒是袜子买过几双,还在玩具摊上给我买过一个上发条的青蛙,时间不长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是坏了还是跑了,是个迷。

还记得有次堵火车,我妈载着我有事要过车道,我穿到人前看了下这火车没有个把钟头是不过去了。我妈两只手握着别把,我在后面埋着头推,年纪轻有的是活力,我妈掌着别把在旁边嚷嚷。你慢点!

话刚落就铛一声撞到前面自行车的尾巴了,那车主人回头瞅了一眼,然后上到天桥之后嘴里一直嘟囔,火车在下面轰隆隆的,我也没有听清楚她在讲什么? 我就在后面说了一句,老娘们嘟嘟嘟歌没完了!  话还没掉地上,她倒是耳朵灵光,回头就对着我妈吵吵,你听见你儿怎么说话呢!? 这么小就会骂人了!   

我骂你什么了!?

你说你骂我什么了?!你刚才怎么说的!什么什么老娘们是你说的吧? 年级不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接着回脸对着我妈说,你看看把我这泥瓦撞的,都翘片了! 我没说什么呢,你儿倒是先骂人了!

我骂你什么了?!你刚才嘴里嘟囔什么我听见了,没什么好话!  还说我骂你! 你别对我妈发火!你要在对我妈发火你试着!

干嘛?!还要揍我啊!

本来就不宽敞的天桥,趟趟的人都堵在我们吵架的地方,有好心的路过会劝两句,行了行了,别给小孩一般见识,这么热的天别在这堵着了! 

好心人的话淹没在我的愤怒中,但是那个中年妇女估计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我两只手拳头紧握,我妈在旁边一知手掌着自行车,一只手拽着我。

天很热,太阳炙烤着脚下的水泥,冒着热浪。从头发里往外渗出的汗水集结到了一起,我嘴里牙咬的咯咯响。

那个女的推着往下走了,我对我妈说 走吧。然后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抹了下充满眼眶的水。 松了的手还有点颤。

后来天桥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拆掉了,过了几年回家就变成了一座立交桥。

桥很宽很长,双向八车道。火车还是从桥底下穿过,只不过以前一节节车厢拉的都是乌黑的煤,现在都变成了空调客车。

现在我每次走在桥上的时候还是要驻足很久,站在桥上向西望去,以前的平房变成了高楼,脚下的小桥变成了大桥,小时候的我长成了大人。

只有那个铁道还是笔直的通向远方,望不到头,也不曾改变,永远的封存着我童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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