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晓辉是我家教学生中命运特别跌宕起伏的一个人，我常常回味这个故事，不知错误的结在哪里。

      初见施晓辉，他胖胖的，中等身高，很爱笑。他的家庭条件很好：爸爸是某部队单位副政委，妈妈是某保健院重要干部。在一幢楼上，他家有两套房，一套是生活居住的，一套是他爸爸的书房，晓辉也被准许去他爸爸的书房看书或学习。

      晓辉是云大附中的一个初二学生，学习成绩优秀，是班级前三名，有时是班级第一名。

      我有点疑惑，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孩子也要补课？晓辉的学习态度特别端正，理解力很高。他补课的原因，不是因为学不进去，是因为想更好！你想，一个英语满分120分试卷能考100至108分的孩子，我能教点什么给他？我只能教他做做完形填空和练习英语写作，其余的，真难找出他的弱项！听力、语法、五选或七选一填短文等，全Pass！如果真要找个弱点，那就是他太爱学习、太刻苦，经常学习到晚上12点或凌晨1点钟。

      我劝他不要这么刻苦，更不要喝咖啡，怕损伤脑力！他才初二，以后的学习之路还长呢，没必要这么拼命！他不听！他的妈妈不干涉他的学习，因为儿子这么优秀，他妈妈听他的！

      如果不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施晓辉的命运可能不会有那么大改变。

      施晓辉读初三的时候，他的爸爸被查出尿毒症！这真是晴天霹雳啊！

    他爸爸卖了一套房子看病，也就是他家楼上的一套房。他爸爸住院了，他爸爸的第一个老婆的儿子，他的同父异母哥哥赶到医院照顾他爸爸。他不知他爸为什么离婚，只知道他爸爸生病了他们就来了，他爸拿出了50万的银行卡交给了他前妻的儿子！

    晓辉的妈妈不乐意了！晓辉的妈妈就与他爸吵架，她说她以前是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到现在跟了他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钱，凭什么把卡拿给他前妻的儿子？晓辉的爸爸每月透析费要3万，都是她在出钱啊！晓辉的妈妈以为他爸爸没有钱，她自己东拼西凑地筹钱给他看病，有时竟然没有钱去付医院的账单，还要一次次厚着脸皮去向自己的姐妹开口！她曾经以为她真是一个幸福的人！可，幸福是什么？

      我无意去窥探这个家庭的种种，我毕竟只是个家教的老师。可是，晓辉的妈妈在一个深夜，拨通了我的电话，向我一诉心中的苦水！

      我很惊奇晓辉妈妈的做法。她自己解释道：“老师，我知道你不但把我儿子教得很好，还经常与我儿子谈心，教他做人做事。还有，我发现你很善良，我想，你不会笑话我的！有时候，想想人也挺悲哀的！在单位，我们也算不小的领导，也有兄弟姐妹，但有时想想好想哭一回，竟然也没有一个可以哭诉的对象！白天忙工作忙家务，不去想事情还好！晚上静一下，真觉得没有一个人理解自己，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你！孩子就要中考了，无论有多大的压力，我每天都要强装欢颜，我和他爸吵架了，还不能让孩子知道……”

      我很同情她，就这样，深夜，我成了晓辉妈妈的倾听者！我提议停止晓辉的家教辅导，因为辅导费也真不少，他爸爸都那样了，能省一点是一点。晓辉的妈妈说，那倒不需要。晓辉的补课一定会坚持下去，首先，是晓辉想辅导；其次，即便什么都不能辅导，孩子学习压力大，陪他儿子聊聊天也有好处！孩子最听老师的话，心里有事情，不一定愿意跟家长说真心话！这倒是真的！我只有继续辅导晓辉。

    中考前的那段时间，晓辉的学习成绩很稳定，还经常拿到班级的第一名！他的爸爸妈妈都很高兴，都说我辅导得好，孩子越来越进步了！其实，是晓辉自己能做到知识的融会贯通，并能举一反三、灵活应用的！我一般都会在辅导时让他把上一周做过的错题拿来重新讲解一遍，该补充知识不足的补充知识不足；该提醒细心的提醒细心；该归类的归类。讲完错题，做常规复习题，最后十来分钟才是谈心。我们谈心的时候，晓辉有时候会谈谈自己的理想，有时会说说班级的同学，有时会忧虑地谈起他爸爸的病……谈到学生的学习特点，晓辉说：“有个段子说，云师大附中的学生是牵羊吃草；云大附中的学生是放羊吃草。”

    “为什么这么说？”我说，“哦！这是个比喻，学生是羊，草就是知识。云师大附中的老师，把学生牵到草面前，说‘吃！’，羊就吃了；云大附中的学生老师，告诉学生这是草，爱吃多少吃多少！对吗？这倒还形象，说明两个学校的师生还是各有不同。”

      晓辉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喜欢牵羊吃草还是放羊吃草？”我问。

    “我喜欢放羊吃草。这种方法主要是老师启发学生自主思考和学习，能调动我们的学习积极性！”晓辉说。

      中考结束，原以为晓辉会考得很好，但他爆了一个大冷门！在数学科考试时，他竟然有一个大题做错了！做错的那个题本来是一题多解，看问题角度不同，所以多解。正因为一题多解，一种是简单的，另一种是繁难的。晓辉起初也看懂了两种方法，但他不愿选择比较简单的那种，因为他认为没意思！他就选择较难的那个解题方法，可是他把自己绕进去了，怎么也解不出来了！等他想重新做题，答题卡上己写好了他自己都知道的错误答案，此外，考试时间不够了。如果是在平时，这也无可厚非，他可以选择重新做题。然而，他是在中考考场，一道题，一道大题都没拿下，还可能考出什么优异成绩呢？知道中考分数后，老师和家长都是一片唏嘘！

      最后，老师和家长都选择原谅晓辉：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能当常胜将军？可是，晓辉不原谅自己，他从中考知道分数后，心情变得相当糟糕，最后情绪失控、焦虑、发展为心理疾病----抑郁！他的妈妈更是心力憔悴：一方面，他的爱人因尿毒症在医院透析，花钱如流水；另一方面，他的儿子中考失利，而且还得了心理疾病！她不得不天天带着儿子去看心理医生，且不说心理医生的费用如何昂贵，看了心理医生后，孩子的症状也没有什么改变……

      晓辉的抑郁症折磨了他和他妈妈好久才得以康复。转眼，晓辉就去了一所普通高中读书，而不是他心仪已久的重点高中！晓辉自以为自己是个失败者、病人，他破罐破摔，学习非常不努力，成绩一落千丈，与初中阶段的优秀截然相反！初中老师找他的妈妈了解情况，做思想工作。他妈妈想改变儿子，但是孩子拒绝配合！心力憔悴的妈妈，只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她决定放过自己，否则，她早就气死了！她上班就上班，下班就回家做家务，做完家务就去医院看一下她爱人！儿子的学习，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她儿子晓辉想学就学一点，不想学就不学。考重点大学，她已经不再奢望！她只希望他的儿子健健康康，能读个一般的大学就行了！她不再奢望什么清华、北大，要知道清华、北大曾经是晓辉妈妈及一个家庭的希望。初中成绩优秀的晓辉，按常理是要考昆三中、昆十中、云师大附中这样的重点高中的！从一个优等生变成为一个心理疾病的学生；从一对优等生父母变成一对有心理疾病的学生家长，谁最痛苦，这些答案不得而知。极度痛苦的晓辉妈妈请我开导孩子，我也尽力去说服他，但是毫无效果！

      三年没有任何努力的高中，不求任何好结果的高中，晓辉总算平淡地度过了！最后，他只考上了一所专科学校！又读了三年专科，晓辉找了份普通工作。他的父亲身体也康复了，已经退休。他母亲还在上班。他们就平凡地生活在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