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一开始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子树的消息。当她听金建树说他们的女儿丢了,她缓缓地环视四周,打量着站在一边眼睛红肿的李奇志,似乎下了好大决心,说:“他们在西大山啊。”
“西大山在哪?”有点点儿小眉目,储宝芝很开心。
老奶奶指着遥远的大山说:“就是对面的那个山啊。”老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都是命啊。人人都说子树的媳妇儿好,俺爸妈都爱饱了,子树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好呢?一心迷在李妮身上,结婚那么多年他跟媳妇儿还没圆过房。弟媳妇儿照样孝敬俺父母,好吃好喝地伺候子树,你说她傻不傻?爸妈一去世,子树马上和媳妇儿离婚,子树的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头呢!”
子树离婚后跟着李妮,带着孩子,一直在全国各地流动养蜂,顺带挖草药。后来,孩子们要上学,他们才定下来。子树是医生,他们安家落户后,靠子树行医养活一家人。后来,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两个老人不喜欢车水马龙的街道,非常怀念静寂的大山,想落叶归根了。由于担心李妮遭受家乡人耻笑,他们并没有回家,而是距离自己家二十里外的西大山上建了一所房子,在那里定居了,他们依然干起了养蜂和挖草药的活计,只是不再全国各地的跑了。除了几个亲人没人知道他们住在那里。
老奶奶电话召回了儿子廖家民,廖家民五十多岁,他正在地里给灵芝翻土。接到母亲的电话,他扛着锄头回来了。到家时,廖家民裤脚挽到膝盖,光着脚,一边洗手,一边热情地大声和大家打招呼。金建树和李奇志连忙上前和他握手。
老奶奶说:“家民,这些人找你老舅,你带他们去吧。”
廖家民一愣,说道:“妈,老舅都离家出走几十年了,找他有啥子事嘛?”
“人家找闺女,丢了四五年了,老可怜了。”
“丢四五年了?你家闺女?是不是精神不正常?瘦高个?”廖家民问道。
“你看过她?她在哪?”李奇志声音有些颤抖。
“俺老舅种药材,俺自己做药材生意的,每年都去老舅家收药材。四五年前吧,俺看到过一个小姑娘,有些不正常的样子,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问俺老舅,她是谁,老舅说是邻居,来治病的。俺当时就怀疑,山里人都土里土气的,哪有这么神仙一样的姑娘。俺老舅不想说,俺也不好问。”
“后来呢,你见过她吗?”金建树焦急地问。
“没见过。俺每次去找老舅收药材,都到他药材地的小棚子里去。俺每次带两三个人去,他们那里只有山路,不通车。俺是按时间付钱给这些人,俺一般去了就和这些人把药材搬上就走了。俺这年年想过年去给老舅拜年,俺舅说他们年年过年都到儿子那去了,不准俺去。俺就没去。”
“老弟,你带我们去找找你老舅一下吧?”金建树说着拿出钱包抽出一叠钱递给廖家民,说,“这算是你的误工费。还请你帮我们跑一趟路。”
李奇志忙拦着岳父,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一叠钱递给廖家民,说:“拜托您了!大恩不言谢!这是我的一点点小心意。求求你帮我找到我的老婆。”
廖家民推让了一翻收下钱,说:“行。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翻山越岭,一路上除了飞鸟,一个人影也没有。在这座大山深处居住真的是与世隔绝了。越往深山走,李奇志心越犯嘀咕:金童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呢?不光李奇志,金建树也觉得自己又是白来了一趟。不过只要能找到蛛丝马迹,他是不在乎多跑一趟白路了。这五年他跑的白路已经不计其数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能够看到远山的那股袅袅的炊烟。李奇志箭步如飞,恨不得冲到那里。
又走了很久,他们来到一座山的山脚下,迎面是那高耸的一阶阶台阶。
“这都是俺老舅一点点垒起来的。主要方便他的孙子孙女们偶尔来一趟。”廖家民边上台阶边说,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李奇志一个人冲到最前面,眼泪又不自觉地滑落,模糊了双眼。
一条狗开始剧烈地叫着,接着就看见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子出现在台阶的尽头。
所有人在看到男孩的刹那或怀着惊喜或怀着惊讶,都停下脚步看着那个男孩。那男孩一看有人屁颠屁颠儿跑掉了。
“这一定是老舅的孙子!”廖家民说,“听说我表弟前几年生了个二宝。他家可是生了两个带把子的,你们城里人说男娃儿是建设银行,做娘老子的只贴钱进去,生了儿子还不开心,在俺们农村添男丁那都觉得了不起,说话做事都觉得腰杆子直。俺表弟在上海,又生了儿子肯定不开心,这一不开心可能就把小的送回来了。”
正说着,那个小屁孩牵着爷爷的手正站在台阶尽头看着他们。
“老舅,俺是家民!”廖家民大声喊道。
“家民啊,你这时候来收药材可来得不是时候啊!”洪量的声音传来,老人家的肺活量可是不一般地大呀!
“老舅,俺今天不是收药材的。俺专门来看你的呀!”
“哦?你这大忙人抽出功夫看我了?好啊,好啊,欢迎欢迎!”
说话间,大家都走到老人身边,老人家一边和各位握手,一边对着屋子里喊道:“老婆子,你和丫头要多包点饺子了,家里有贵客来了。”
只见一个精瘦的老太太拿着一个面擀仗走岀来,大声道:“哦,是家民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还有几位贵客啊,老头子你招呼客人,我和丫头包饺子去了。”
李奇志顾不上礼貌,往厨房跑去,和正在向外走的一个姑娘撞个满怀。两个人同时说对不起。
李奇志慌忙低头看被撞的姑娘,那熟悉的模样差点惊掉了李奇志的眼球,或许比他看到金童更为惊讶,他几乎跳将起来,大声“啊”地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