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夏第一次注意到顾川，是在高二开学的那天。
那天她迟到了，抱着书包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教室。刚在最后一排坐下，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她转头看去，一个男生正支着下巴看她，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他侧脸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晕。
"又见面了，"他压低声音说，"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不愧是林小夏。"
林小夏愣住了。她仔细打量着这个男生，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领带松松地系着，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他的眼睛很特别，是琥珀色的，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蜂蜜。
"我们认识吗？"她小声问。
男生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上周五，图书馆，你把我的咖啡打翻了。"
林小夏想起来了。那天她在图书馆找一本参考书，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生，咖啡洒了他一身。她当时慌慌张张地道歉，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跑了。
"对不起，"她脸红了，"我赔你一件新的校服吧。"
"不用，"顾川说，"你请我喝一个月的奶茶就行。"
就这样，林小夏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还债"生活。每天午休，她都要去小卖部买两杯奶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顾川。顾川总是坐在教室后门的位置，一边喝奶茶一边给她讲题。
渐渐地，林小夏发现顾川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散漫。他的数学特别好，解题思路清晰得让人惊叹。每次他给她讲题时，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字迹清秀工整。
"你为什么总是坐在最后一排？"有一天林小夏忍不住问。
顾川咬着吸管，目光望向窗外："因为这里能看到整个教室。"
林小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阳光洒在空荡荡的讲台上，黑板上还留着上午的板书。从这个角度，确实能看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而且，"顾川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这里离后门最近，逃课比较方便。"
林小夏噗嗤一声笑了。她发现顾川其实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那颗虎牙若隐若现。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林小夏的"还债"期限也到了。最后一天，她照例买了奶茶，却发现顾川的座位是空的。
"顾川今天请假了，"前桌的女生说，"他身体不太好，经常请假。"
林小夏愣住了。她这才想起来，顾川的皮肤总是很白，不是那种健康的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有时候他讲题讲到一半会突然停下来，闭上眼睛深呼吸。
那天放学后，林小夏去了医务室。顾川果然在那里，正在输液。看到她进来，他有些惊讶，随即露出那个熟悉的笑容："来讨债的吗？"
林小夏把奶茶放在床头柜上："不是，我是来续约的。"
顾川愣住了。
"我想继续请你喝奶茶，"林小夏说，"不过这次不是还债，是......"她顿了顿，"是我想请你。"
顾川的睫毛颤了颤，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轻声说："好。"
从那天起，午休时间的教室后门成了他们的小天地。顾川依然经常请假，但每次回来，林小夏都会发现抽屉里多了一颗水果糖，或者一张写着数学公式的便利贴。
直到有一天，顾川连续一周没有来学校。林小夏去问班主任，才知道他转学了。
"他身体不好，家里决定让他去国外治疗，"班主任说，"他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是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片银杏叶标本，还有一张字条：
"小夏，对不起没能当面道别。这片银杏叶是我去年秋天捡的，一直想送给你。谢谢你请我喝的每一杯奶茶，那是我喝过最甜的。如果有一天你路过教室后门，记得看看窗外，我就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林小夏走到教室后门，阳光依旧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她忽然明白了顾川为什么总是坐在这里——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整个天空。
她轻轻摩挲着那片银杏叶，叶脉清晰可见，像极了某人写字时修长的手指。窗外的银杏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