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朱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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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如海水般悠长，你的忧愁也是我的忧愁，那温柔的风，似乎知晓我的心意，将梦吹到柳林深处。

婚姻本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而我的情路却起起落落。往昔回首，那些点滴汇集成河。曾经在内心掀起的海浪波涛，如今已烟消云散。欢乐过后的日子又变得平淡而忧伤。这些过去的经历，常常被我从心底翻阅出来。生命的丰富与时光的流逝，让我感慨曾经的拥有，爱恨情仇之中，农门生活也觉得多姿多彩。

我知道事情一旦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些逝去的时光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无论飘得多远，都无法回到起点。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没有好好珍惜的瞬间，经历过的遗憾往往被忆起，又觉得更加珍贵。

多年过去，彼此相遇时体态都已不复从前。身体微微发福，各自再婚后经历生活的各种磨炼，那份浮躁的心境都变得成熟稳重。如今的生活过于安逸，我没了苗条身材，他也脱了精瘦模样。晃眼间，我们都已到了而立之年。头发稀疏，头顶钻出几缕银丝，脸上几道浅浅的皱纹，是岁月雕刻的印记。年轻时闪烁过光芒的眼睛，如今多了几分疲惫与世故。

思绪回转，人生的旅程中，众多的遭遇在脑海中如电影般回放。千回百转中，第一次的感情与婚姻经历，与现在的生活对比，显得尤为独特，至今难忘。也许是初次尝试爱恋，那种新鲜感与未知感，是一种开创性的体验。

1988 年我十七岁，经自家伯母介绍，认识了她侄女家的儿子。他虽生于农村，但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他是家中独子，还是抱养的。他的父亲在张家界慈利县建筑公司担任会计，算得上是那个年代的公薪阶层（那时候张家界还没开发出来，地名大庸）。那时，永久牌载重自行车是主要交通工具。

他家的田地不多，主要种植稻种。这得益于他的伯父在县种子公司任职，柳林铺与岩泊渡是慈利县种子公司设定的稻田培育基地。

订婚三年，我们在羞涩中串门，用写满文字的纸张传递爱情。农村的收成全靠种植，娘家以桔树、桃树、辣椒为经济收入。我每天的生活日常，就是清早去县城荷花路菜市销售自家产物。清早推出自行车，父亲把装满蔬果的两箩筐往自行车后座一搁绑好绑牢固，托着百来斤的筐对于不算高的身体何其笨拙。我每天咬着牙根，随着简易公路的下坡，扭扭捏捏地来回穿梭，刹车失灵之时，我冲过稻田，翻过泥沟，冲撞过白云汽车修配厂的大门，少女时期遇险的经历，只有自己懂。

1991 年我刚满二十岁，走过三聘六礼的程序之后，父母给我准备了嫁妆。就这样我与国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日子结婚了。

嫁到他家，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与娘家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我家天天用的是山泉自来水，而他家需要天天去附近的井里挑水，用水都要节俭，洗菜、洗衣都要去附近的水库边。

他家有几亩稻田，第一次拔秧至今令我印象深刻。当时的我觉得新鲜，看见他们一排排坐在水中的小凳子上拔拔拔的，觉得特别好玩。我当时既兴奋又胆怯，下田前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卷起裤腿，抓把稻草，赤足踏入水田。高一脚低一脚踩着浑浊的水，泥巴松松软软地钻进我的脚底，又从脚趾缝里滋溜出来，痒痒的，咯咯的笑声不由自主地从我嘴里传出。我学着他们身子前倾，撅着屁股左手伸入水中，一株一株地拔秧苗。用力过猛，秧苗横腰而断。旁边的老公笑我，还把泥巴抹在我脸上，我也回敬他一下。笑着笑着就传出了鹅叫声。我俩在田中互相嬉闹，稻田里充满了孩子气，不知不觉中泥泞溅满全身。

在一片拔秧的玩闹中，我们转移阵地，我要尝试插秧。学着他们的样子，把缠成束的秧苗一把一把地扔进犁好的水田，力气有限，丢的地方成了堆。我跟着他们下了田，提起秧苗散开，左手撑秧，右手一株一株往泥田里插。用牛耕过的田有粘性，秧苗随着手指插进去又被带了出来，浮在水面，反反复复。我掌握了窍门，深深地插进去，很牢固，手拔出来了，只是秧苗不见了几片绿叶，在水中显得非常单薄。旁边的老公提醒我：“朱春连，你腿肚子爬了个东西。”我左看右看，发现右腿上真的有一个虫子，感觉在吸我的血，我吓得哇哇大叫，在泥泞中乱跳，脏水溅到了脸上，我随手一摸全是泥巴，怎么也弄不掉。老公伸手两指掐住它的尾巴，一扯拔了出来，告诉我那东西叫蚂蟥，叮过的地方流血不止，我心跳加速太吓人了。

下田同样的距离，回头一看自己离别人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看看自己还在原地瞧着快被淹死的秧苗，心情不觉低落。觉得自己脑袋瓜子不够灵活，那刻我在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插秧是个技术活，如今我都不会。

在那里，我知道了谷子是需要配种的，田中的稻穗是有区别的。配种的稻田需要专业人员指导，一个田需要布置几个环节，一边插母本，一边插父本。稻穗出花粉之时，把父本的稻穗用长竹竿往母本方向赶压，父穗上的花粉就像相亲一样，前俯后拥奔向母本，寻找自己的良配。受孕过的母本，来年就成了产量高的种子。

他家外围是三正三退的青砖墙群，正厅是木板墙体。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房子及条件属于中等水平。他家的前方有两个相连的小水库，堤坝挺宽。恋爱时期，我曾经与他在春季的夜晚，两人依偎在草坪上，听着对方的心跳，羞涩中互传情话，吹着凉风，听着蛙叫，躺在草坪上仰望星空，数着最亮的星星，感受爱情的浪漫。水库旁边有个小山丘，春暖花开的季节，到处开满了映山红，花开之时我喜欢满山采集花枝，用公公喝过的酒瓶做花瓶，家里中间堂屋有个四方桌，十七英寸的黑白电视旁被映山红点缀，在我的眼中成了一道景。

屋前公婆住的这边是土地面，我们婚房边是水泥地面，门前偎依两颗高高的棕树，有山有水有风景，觉得生活美好。

曾经设想过的种种浪漫，被生活琐碎渐渐磨灭，归于平淡。三伯父是建筑工程师，他跟着他到处搞建筑，县城附近可以早出晚归，月结工资全部交给我保管。他爱抽烟，特别喜欢坐在只属于我俩的小客厅的祖合沙发上抽。抽烟时喜欢翘起二郎腿，还把腿翘得更高，他喜欢玩小牌，工地上没事干的时候，经常半夜不归家。第一次在他家过生日我是在迷糊中度过的。

二月的某个清晨，我告知他今天是我的生日，他说知道了。吃过饭后，他出门了，我没在公婆面前支声，我盼了他一整天，吃了晚饭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他的人，我一个人气鼓鼓的，脸都没洗就上床了。翻来覆去越想越气。厨房有酒整瓶二锅头，在我无理智的情况下一口接一口，迷迷糊糊地数落他的不是。当我睁开眼已到第二天，闻到满屋的酒味，床边的地面留下一小方水渍印。我头晕晕的，老公抓着我的手，一直向我道歉，连连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们夫妻生活不是很和谐，不尽兴的日子太多。我不允许他抽烟，听人说里面含有尼古丁，常抽影响健康，元水牌的纸烟盒家里丢的到处都是。我开始克扣他的零花钱。好几次早晨他骑着自行车去县城施工，晚上回来时说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又觉得自己不懂事心太狠，任性也是一种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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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我们没分家，厨房里用的是没有烟囱的柴火灶。每天做饭时，公公负责烧火，柴火烟从灶膛缓缓冒出来，起初是淡淡的青色，如同轻纱般在屋中飘荡，渐渐变得浓密，弥漫开来。若是柴火没干透，那呛人的烟味更是让人难受，鼻涕眼泪不自觉地流。

那时的农村生活条件就是这样。有时我会看着婆婆做饭炒菜，其实我也会做，只是方式不同。我曾建议她用我陪嫁的盘子装菜，那样会显得美观，但婆婆却说农村人就应该用大碗，肉要切巴掌大的块，肥肥的才显大方。于是大大的土碗摆满桌子，隔天吃剩的菜，在锅里热来热去，既没颜色也没味道，让人毫无食欲。

九一二年县城附近的居民多数都在烧煤球。结婚之后，我与老公商量也买了车细煤，做成煤球，把煤灶烧好放进厨房，告诉公公婆婆怎么烧煤。俗话说“十对婆媳九对僵”，婆婆总是和我不对盘。晚上换煤火时，总是指使公公把新煤球放入中间，早晨做饭时就熄了。第二次又指使公公把新煤放在最底，结果就是浪费多个煤球。两人把火弄熄了还得研究半天。

由于没有自来水，我陪嫁的威力牌洗衣机成了摆设。有时我想偷懒，就指使老公挑水洗。那时候偶尔用用洗衣机，也是一种生活乐趣。那时的我也喜欢宅在家里，坐在沙发上翻看琼瑶小说，边看书边听音乐，我觉得很享受。白天一个人时，录音机成了我的陪伴，韩宝仪与邓丽君的磁带轮换着播放，动听的歌曲反复回放，驱散我的寂寞。老公有时在家陪伴，心血来潮的时候，他会吹着笛子，我哼着歌儿，那些日子匆匆而过。那时家里有个十七英寸的黑白电视，就算不得了了。一家四口人坐在堂屋一起观看电视，感觉其乐融融。婆婆是个嘴碎的农村妇女，没多少文化，看电视的时候喜欢叽叽喳喳。公公是个慈善面目的笑面虎，非常耐心地听着她的唠嗑。时间长了，新鲜感一过，我觉得无趣，就开始找借口离开。

公公婆婆喜欢把我俩当成小孩，公公只要公司开会，他准给我俩带小零嘴回来。婆婆更细致，只要附近吃席面，第一筷下去，想到的就是我们，她会从上衣兜里掏钱四方布手帕，把干鱼还有带点盐味的花生米挟到手帕上，她把手帕对折然后揣进兜里。当我俩吃着零嘴幸福的迷眼睛。

我对这种又好又不好的婆婆很头疼，在家与别人唠嗑时总要提我一嘴，我家这位啥也不会干，同年娶的媳妇都怀了生了，而自己的媳妇两年还都没动静，不隔音的墙，这种话时时钻进我的耳朵，我知道是啥原因，能说吗？

她叫我和老公去医院检查，我俩配合中去了医院，身体方面倍儿棒，回家的时候，我砍了牛肉，那天晚上老公很给力，从没有过的幸福，在我的一片哽咽中，只叫着国的名字，夸奖他长大了，那晚我们谈了通宵的情话。

一天中午，公公卖了包复合肥叫他搬回家，我也跟着去了，他找买家借了根绳，从袋中央系打个节，扁担串进去，我在前面他在后面上了肩，就这样在一片嘻嘻哈哈中，我俩抬着肥料走路东一下西一下好没有正行，我也走边说累死了累死了，肩膀好疼，百来斤的重量压在肩上还是显沉，终于到家，我丢下扁担窝进房间，使劲捏着肩膀拍拍打打。

有天早晨，我的肚子阵阵的疼，我以为是隔天吃的不适引起的。老公叫我躺下好好休息，然后他就去县城了。那天正好是乡镇的场期，婆婆吃饭之后去了场上，家里喂养十几只鸡，五天的场期，每天都有卖的。（土鸡蛋不管任何年代都很抢手）。家中只有我一人，肚子阵阵做疼后下体就带了血迹，我以为是正常经期到了，系有绳子的卫生带夹着粗糙的卫生纸，怎么也兜不住血，厕所跑了一次又一次，蹲下去血块一阵又一阵往便坑涌，此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怀孕并滑胎了。下午五点多公公婆婆回来了，接着老公也回来了，我告知我整天糟的罪，老公告诉了他的父母，公公进我们房间问了我的情况，没有手机，公公步行去了柳林铺叫了医生，他上门问诊，说孩子没了。我听到此话心里太不好受，只怪自己无知，懂的太少，知道自己怀孕离柳林诊所又不远，怎么就不找找医生肚子疼还是有原因的。

孩子没了婆婆更对我有意见，大矛盾没有小矛盾不断，她喜欢在外面说我的不是，在她面前我就是个闷葫芦，我性格内向，不善争吵每次的不满，我都会写下来，找人交给公公，公公善解人意，好坏不参语。

不知从哪天起我常常回娘家向母亲诉苦，说婆婆没文化喜欢道东道西我讨厌她。最后的最后我闹着分了家。分家也堵不住婆婆的嘴，之后没多久我与老公和平分了手，做不了夫妻做朋友，离婚之后我们都有联系。

在经历了婚姻的种种波折后，我终于明白，爱情不仅仅是浪漫和激情，更多的是包容和理解。虽然我们最终没有走到最后，但那些曾经的美好，依然在心底熠熠生辉。如今，虽然岁月在我们脸上刻下了痕迹，但每次想起那段青涩的爱恋，心中依然充满了温暖。感谢那段时光，让我成长，让我懂得珍惜。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已不再年轻。岁月在我们脸上刻下了痕迹，也让我们的心变得更加成熟。每年的二月某天，他都会提醒我”今天是你的生日”，那一刻，我会想起那些曾经的日子，那些欢笑与泪水，那些争吵与和解。

虽然时光已逝，但那些回忆依然鲜活。生活在柳林，春天依然是我最浪漫、最温馨的季节。我会怀着美好的心情去回忆水库旁的小山丘，回想满山遍野地采摘映山红，用它们来装饰房间。那些花儿依然美丽，就像我们的爱情，永远留在心底。岁月如歌，那些旧梦，永远是我生命中最美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