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学理
延平,这座古老的山野府城,在严寒的冬季,更显得萧条冷落。离城不远的一座荒山脚下,就是李侗居住的深宅大院,周围杂草丛生,好象这里从来就没人到过似的。
院内,在一间摆着孔丘牌位的屋子里,李侗那干瘪的脸上象木头刻的一样毫无表情,他头戴一顶高高的青色布帽,一件又肥又大的长袍子扫着地面,蹬着一双方头大鞋,有气无力地踱着四方步,走到孔丘的牌位前小心地点燃了一柱香。一缕青烟冉冉而起,穿过斜挂在上面的蜘蛛网,一只正捕食的大蜘蛛,吃惊地向网心爬去。李侗摆好了香火,虔诚地拜了几拜,便低着头,弓着腰,咕咕嘟嘟地祷告起来:“孔夫子啊孔夫子如今这世道真叫人没办法呀!那些下愚的小入,不信天命,不行正道,一味地追求功利,目无圣人之言,肆意糟蹋天理,世道已到了三纲不振、义利不分的地步。弟子李侗,终生信奉您的先王之道,眼看这个道就要失传,直叫人痛心啊……”
他那沙哑的声调,断断续续地絮叨着,时不时,还伤心地挤出几滴眼泪。那柱香早已烧光了,他还在不停地滴咕着。
“先生!”
背后传来一声叫,打断了李侗没完没了的铸告。他慌忙用衣袖揩干眼泪,回头一看,小书童正垂手侍立在门口,“有个姓朱的后生带着礼物,来到这里,说是要求拜先生。”
说话间,朱熹蹑手脚地走了进来,向李侗深深作了一揖:“学生朱熹拜见先生。”
李侗愣了一下,当他看清面前这个不速之客,原来就是前几年来过的朱熹时,不禁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在同安——?”
“学生已于前年任满回乡,深感学问贫乏,难以立身治世,不能为朝廷效劳。先生乃圣门嫡传,精通孔孟之道,先父在世时,多次赞颂先生学识渊博,学生上次又亲聆教诲,顿开茅塞,至今念念不忘。今特备薄礼一份,不远数百里来见先生,万望先生收我为弟子,教以圣人治国平天下的圣道。”说罢,又弯腰一拜。
象落水的人抓住根稻草一样,李侗听了朱熹这番话,喜出望外,那种凄凉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他打量着面前这个毕恭毕敬的后生,心里萌发出一线新的希望:看来,孔孟的门庭不会冷落下去,这不就是接传道统的好苗子吗。他不由得轻松地噓了口气,说道:
“象你这样乐善好义,热衷于孔孟之道的人,倒是举世难得的啊!不过——”李侗说到这里,有意顿了一下,他要考验考验朱熹求学的诚意究竟如何。“要想学得圣人治世之方,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须得下苦功夫钻研圣人诗书,善心孤诣地日读夜思,长此下去,才能渐渐有所长进。”
“正是!正是!老师言之有理,没有卧薪尝胆之功,如何学到圣门真传之学。”朱直连声附和着。见李侗已经有收留他的意思,便正式称李侗为老师了
“好吧,到书房里再细谈。”李侗吩咐者,开始踉踉跄跄地向外走。
这时,朱熹才注意到,他的老师已经和几年前的模样大不相同了,花白的胡须和两鬓,围着一张憔悴的脸孔,瘦骨棱棱的身躯,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倒。这种奄奄一息的量象,使朱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略愣了一下,便下意识地模仿着李的四方步,摇晃着身体跟了上来。
蓦地,朱好象想起了一件重大的事情,转回身来,在孔丘的牌位前,拱着手,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看到这个举动,李侗满意地点点头,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种干巴巴的笑容。
打那以后,朱熹在李侗的家里,开始了他诵经学理的新生活。白天,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的说教,专心致志地看着孔丘、孟何和程灝、程颐的那些破旧古书,寻找教化世人的良方妙药。晚上,他盘着腿,闭着眼,思索着书中的“奥妙”,琢磨着治理天下的济世良方。
李侗见这位得意门生如此用功,十分欢喜,经常夸奖他“进学甚力。”
得到老师的夸奖,朱熹对自己求学的效果,也不免有点沾沾自喜。不过,最使他感到满意的,是在程灏、程颐的那些书中,学到了一个新的字眼——“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