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猫咪吧,猫可以疗愈一切。
(一)
它会看相。
我脖颈困巴巴的,似是落枕了,刚揉了几下,三花彩狸就看见了,它跳上我的肩头,绕到颈后,踩啊踩的,虽没什么力道,却很舒适。
它可能有点力不从心,跳下去走了,去跟大橘白“喵喵”了几声。
一会儿,大橘白来了,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先跳上我膝盖,观察了几次,又轻轻跳上肩头,也绕到脖颈后,踩呀踩的,它比三花大,比去年的自己也肥了不少,他的力道明显比三花更强。
接着,它发出一声恼火的喵叫,开始用爪子扯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塞在衣服下,为的是出门戴连衣帽方便些,它扯了几下扯不出来,显然很生气,便去咬头发,大概是想咬断。
可惜头发很结实,它咬不断,于是它用力踩着我的背颈,用嘴叼着头发往外扯,还发出嚎叫声,似是人为助力喊叫“一、二、三,起——”。
大橘白很聪明,但就是脾气有点冲,我迅速反应过来,它是嫌头发碍事,影响它的发挥。
于是帮它把头发扯出来拨到一边。
它了却心愿,便安静地踩起来,没有头发的阻隔,它果然超常发挥,颈部舒服极了,它最后用力一按,甩了甩猫耳朵,发出扇风的声音,这脚力和声音告诉我,它刚才的动作是伸长四腿,弯背向上伸懒腰后甩耳朵。也就是它给自己“下班”,放松了。
然后,它就卧在我的背颈处休息,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声音带着频率,穿过皮肤深入我的颈部,我幻想颈部似有一团迷雾,被震动成颗粒,散落下来,消失。
猫咪的皮毛非常温暖。
我感觉在猫咪的温暖下,我的脖颈渐渐变软,顿觉舒畅。便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伸长双臂,仰头伸了个舒服的大懒腰,开口发出一声“呒!”。
再狠狠跺了一下脚,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落枕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
而大橘白,早已因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吓得跳下地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二)
大橘白脾气不好,体现在眼神儿里,它看人的时候流露出一股架子很大的人才能流露出的光芒,如果用一个词形容,那个词就是:威严、矜持。
它如果是个人,一定令人难以接近。
幸好只是猫,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仅限于我)。
我出去一趟回来,如果它被关在家里,它便会迎接打开门的我。如果在外面,它会从门外停的车底跑出来跟我回家。有时回来,看见它卧在大门口旁的石礅儿上望着远方。或者,看见它趴在大门上的平台边缘看着归来的我“喵喵”叫。
我们的友谊牢不可破。
(三)
三花长大了些,但看起来还是软萌软萌的。
橘白的眼形似狐,大而长,如杏核。三花的眼形像虎豹,大而圆且开角,但看起来萌萌的,大概是还没吃过老鼠。如果奶牛猫在,奶牛猫的眼睛可能是又大更圆型的铜铃。
三花还是喜欢往我肩上跳,跳跃技术越来越成熟。搞笑的是,我给它剪了指甲,它便跳不上来了,总是滑脱并半途掉下去。
为了能跳上去,它天天去磨爪子,并学会收指甲。它只有收起指甲,我才会忘记给它剪指甲。
我已经好久没给它剪指甲了,它也好久没有让我想起帮它剪指甲。
那天醒来,发现被窝里又多了只三花,它有节奏地打着呼噜,发出令人迷惑的四个音节,像和尚发出“阿咪托福”的佛号,却根本不是。
因为我很自然地破译出了这四个字:宫角羽商。
为此,我下了个古琴,可惜搞不明白,又下了个古筝,根据宫角羽商的顺序对应的简谱数弹了一下,居然还很好听。
三花显然也喜欢这个声音,它迫不及待地跳上去用它的爪子拨动起筝弦,比我点的好听多了,它弹出的声音节奏感强,自然流畅,悠扬动听,令人心生愉悦——我简直是太愉悦了,笑得合不拢嘴。
我笑成这样,使它受到惊吓,它的弹奏被我打断,不由惊慌失措,落荒而逃,逃进猫窝,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为了弥补遗憾,我让它在窝里弹,又被吓跑。
大橘白来了,让它也弹了一下,它也吓跑,再不肯触碰古筝。
但我依然认定未来的它们定是筝界天才。
总有一天,它们会爱上古筝的。
被它们一激,二宝也生出兴趣,边弹边写,还写出个谱子,弹了一遍,还挺好听,只可惜是段无名曲。
小孩子就是一会儿买卖,玩了两回,就失去兴趣,写的简谱也不见了。
(四)
三花现在长大很多,没有大橘白的对比,它就是一只大猫了。在大橘白面前,它还是个少年。
一天,三花在外面草地里抓到一只胖乎乎的小老鼠,并带回家。
它没有吃,而是把它当成一个玩伴。
结果一松口,小老鼠惊慌失措逃跑了,跑进床底下,令三花(其实是三花彩狸)懊恼不已。
两只猫蹲守在床边,小老鼠终究还是被三花再一次叼在嘴里。
三花仍不吃它,还不准大橘白接近。大橘白只敢一动不动趴在窝里,静静地看三花玩小老鼠。只要大橘白稍改变一下姿势,活动一下爪子,三花便能从背后觉察,发出呼呼的警告声,大橘白只好大气不敢出地卧着,一脸委屈。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大橘白这么怂,也是第一次发现大橘白的眼神如此沮丧、怯懦。
三花像个神经大条,把老鼠放在地上,让小老鼠跑,小老鼠刚一跑动,三花就会呼呼地咆哮着扑上去把它叼起来,把一扑、一掀、一剪等动作标准地示范了几次。我恍惚间,仿佛穿越进一个历史瞬间,看见施耐庵观察完猫咪,抚须含笑,写下武松打虎……
反复几次,小老鼠大喘着气,令身体一起一伏,显得呼吸急促。求生的欲望,令它不断装死,并瞅时机突然翻身逃蹿,然后被三花扑过来咆哮着叼在嘴里。
渐渐的,小老鼠死心了,它满眼生无可恋,不再逃跑。
三花却仍沉浸在与老鼠的玩乐中。
为了让老鼠跑动,它把老鼠叼在桌下,再远远藏在桌腿后,激发老鼠的逃跑欲,老鼠刚跑几步,又被它叼在口中。
终于,老鼠吓破胆,真的不跑了。
三花见老鼠这样,便不再叼它。它一会儿用两只爪子把小老鼠抱在胸前,仅迈开两条后腿跑几步;一会儿又用两只前爪抓住老鼠举起来,用两条后腿走……似乎这样就可以唤发老鼠的生机。
这个神经大条般的滑稽动作,令我产生了一种三花猫要进化成两条腿走路的猫的错觉。
或许,它是在模仿我抱着它的动作,想用这种令老鼠舒适的动作安抚老鼠?
最后,老鼠还是死了,它显得很失落。
两只猫都没吃这老鼠,撇下老鼠,追逐玩耍去了。
我只好把老鼠扔进垃圾桶倒掉。
(五)
现在,我的两个肩膀上,仍时常趴着两只猫。一只小些的三花,一只大胖橘白。
三花挺粘人。
我腿向后一伸,它就攀上我的肩头,如攀岩猎豹。我腿向前一伸,它就飞速而下,如下山猛虎。
它仍记得奶牛猫。
我每次问它:奶牛猫在哪里?
它的眼中就溢出泪水,抓住自己的尾巴狂舔。
这条尾巴的尾巴尖是黑色的,跟黑尾巴的奶牛猫的尾巴尖一模一样……
这个尾巴尖,就是它思念奶牛猫的精神寄托。
记得奶牛猫刚不在那些天,三花情绪一直低沉,大橘白虽然能缓解一下它的情绪,但大橘白一走,它就食而无味,直到它发现了自己的尾巴尖,才兴奋起来……
只要这个尾巴尖一直在,它心中的奶牛猫就一直陪在它身边。
动物的友谊,没有许多虚头巴脑的附加条件,永远是这么纯粹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