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见到大妗子(妗子,书面语称呼为舅妈)时,我还是被惊讶到了。
在我的印象当中,大妗子性格开朗,说话时嗓门大,虽说体格有点胖,但走起路干起活来,绝对风风火火。
五年前,大舅因患肺癌,最终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打从大舅走了后,以往开朗的大妗子,性子变了许多。好在大舅大妗子的三个儿女都已成家立业,虽说日子过得一般,但对大妗子到还算孝顺。大妗子过不惯城里的生活,不听几个儿女的劝,执意回到老家,一个人住在宽敞的老家院子里。
大舅刚去世的那两年,我看望大妗子的次数相对多一些。每次去了后,大妗子总是那样嘘寒问暖想,大嗓门响彻整个院子。我一直觉得,大妗子就是一位生活里的乐天派,不管有多大的忧愁哀怨,她总会给人一种强有力的欢乐。我总会给大妗子说,现在条件允许了,心急了就到小军、小强、小丽(大舅大妗子的三个儿女)他们哪里住上一阵子。每说于此,大妗子总会笑呵呵给我说道:城里才不好,又吵又闹,咱这老院多好,宽敞安静。住在城里太心急,还是咱农村好!
我知道,大妗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和我的父母亲一样,大妗子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一到农忙时节,家里仅有的一两亩地早就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干活不惜力的她,成了那些大庄稼户雇佣劳动力的香饽饽。大妗子呢,腿脚麻利,一天从早到晚,也能挣个八十一百的。像这样的独居的生活,对大妗子来说,倒也顺心如意!
今年春节的时候,我去给大妗子拜年时,发觉她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说话没原先快了,声音低了八度,最直观的就是她的腿脚不灵便了,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生怕摔一跤。后来才得知,就在春节前一段时间里,大妗子因为晕倒住进医院,经过检查,她患有老年人常见但也最麻烦的病--脑梗。好在治疗及时有效,没有造成重大后果,但后遗症也是显而易见的。
经过三位子女的劝说,大妗子最终春节完后,跟着小军去了宝鸡。前一段时间父亲打电话问情况,得知一切还好,就是心急不行,想着啥时候回老家来。
昨天下午,我伙同几个高中同学,到大妗子老家所在的村子里去给一位高中同学的父亲送挽帐,意外地见到了大妗子。
是大妗子喊我的。因为是同村的缘故,大妗子前来帮忙。我没想到大妗子在老家,一问才知,她回来有三周时间了。恰好村里有白事(农村把举行丧礼称作过白事),她就来帮忙了。
见到大妗子的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沉。这还是我熟悉的大妗子吗,此时的她,面容憔悴,头发花白,一身农村老妇人的穿着,让我觉得她苍老了许多。她走起路来,步履蹒跚,看起来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大妗子还是和往常一样,问我这问我那,言语之中,尽是关切。只不过,她在说话的时候,没有了往昔的光彩。我问她怎么回来了,她说实在受不了城里的吵闹声,心急得差点闷死。在她执意强求下,小军无奈把她送了回来。
大妗子再说她回来的生活时,脸上洋溢着喜悦。用她的话来说,还是老家好,一回来就能睡着了,吃饭也香了,再也不想去城里了。大妗子絮絮叨叨给我说了好多,大有把之前在城里没说的话都补上。
我走的时候,嘱咐着大妗子按时把饭吃上,心急了和村里人说说话,身体不舒服了一定要给小军打电话说。大妗子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答应着。
三月塬上的风很大,吹得人脑袋有点疼。就在我车启动要走的一刹那间,让风把花白头发吹乱的大妗子,扯起她独有的大嗓门,叮嘱着我把车开慢点!
我开着车,心里不禁想着,待到清明节前和母亲给外婆、大舅他们上坟烧纸时,我和母亲再劝劝大妗子到城里小军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