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存的鲁迅回忆录中,鲁迅挚友许寿裳的回忆最为真实,因而最具权威性。——前言语
由鲁迅先生一生的挚友许寿裳先生所著的《鲁迅传》经九州出版社发行,与广大的“鲁迅铁粉”们见面了,这对于始终对鲁迅先生抱持特殊情感的敬仰者来说无疑是一件让人激动,甚至亢奋的事情。之所以这样说,源于对鲁迅的仰慕者、崇拜者来说,借助许先生这部传记中大量详实又弥足珍贵的资料,可以更为清晰且真实地了解和认识“中国脊梁”的真性情。
关于鲁迅其人其事,自先生成为“斗士”始就成为一个争论不断的话题,友的敬仰追随,敌的诬蔑毁谤,“中间人”的摇摆观望,这些交汇在一起与先生贴合,于是就有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喧嚣,甚至聒噪。不论时代怎样变化,世情如何改变,意识形态怎么翻转,鲁迅都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他短短五十六载的生命履历因为都在“黑暗的牢笼”里求索,所以灰色、苦难成为其主色调。
言及鲁迅,如果把关于先生的碎片化的信息拼合在一起,形成的印象就是立体复合性的,而非扁平标杆化的。先生走进公众的视野,更多得益于他留存于世的文字和一些趣闻轶事。因为不是对先生进行专业性的研究,所以通过有限的资讯认识的鲁迅与真实的鲁迅相比,只能是冰山一角。即使是对先生投之以专业性的研究,因为对先生的关注点不同,精挑细选的关于其人其事的内容也同样无法识得全貌,正所谓 “一千个读者,一千个鲁迅”。许寿裳先生从鲁迅先生17岁出家门开始相识相伴,直至辞世前只有短短的几年时间中断联系,半个多甲子的交往相处,同甘苦共患难,惺惺相惜的两个人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生死挚友。“鲁迅是我的畏友,有三十五年的交情。”当许先生把他与鲁迅先生交往的点点滴滴经过精心整理,并付诸文字,呈现给读者的《鲁迅传》对人们重新认识真实的鲁迅先生就有了毋容置疑的权威性。
从本书的“小引”中可知,《鲁迅传》是许寿裳先生在鲁迅先生离世十一年后,怀着沉痛的心情所著的。许先生呕心沥血所著,一方面借此书表达对挚友深切的缅怀,一方面以此向读者还原一位铮铮铁骨的“文化斗士”“精神斗士”的“真容”。“鲁迅逝世,转瞬快到十一周年了。那时候我在北平,当天上午便听到噩音,不觉失声恸哭,这是我平生为朋友的第一副眼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整部作品由主体“亡友鲁迅印象记”和“我所认识的鲁迅”上、下两个部分,与“鲁迅先生年谱”和“鲁迅古诗文的一斑”两个附录组成。从这些内容可以看出,主体是我们全面认识真实鲁迅的主要依据。
17岁之前的鲁迅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自己成为药店和当铺的常客。为了给生病的父亲治病,几乎耗尽了家资,最后只能以典当家中物品换取为父亲买药治病的钱,最终父亲还是被庸医治死。带着不舍和窘迫家境的印象,先生怀揣着留有母亲体温的银元外出求学。今天看来,如果没有母亲的深明大义,中国就少去了一位伟大的“唤起民众的觉醒,以引起疗救注意”的“思想斗士”。一个人远走他乡,鲁迅怀揣着学医以治病救人,让发生在父亲身上的悲剧少发生,甚至不发生的梦想只身前往日本。“他的学医,是出于一种尊重生命和爱护生命的宏愿,以便学成之后,能够博施众。”“樱花烂漫的时节,清国留学生”标致的形貌,不学无术的行止让先生感到深厌的同时,内心的忧虑更与日俱增。剪掉辫子,这是鲁迅走上“抗争之路”的开始。“鲁迅对于辫子,尽受痛苦,真是深恶而痛绝之。”“鲁迅剪辫是江南班中的第一个。”古语云:“道不同不相谋。”尽管都是公派的留学生,但是鲁迅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的关于留学生们所作所为,除了不齿,就是远离这些“蠹虫”。前往仙台学医,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博得藤野先生的赏识,却受到同学的污蔑与诋毁。“他学医的成绩很不错,引起同学们一度的嫉妒和侮辱。”在亲眼目睹中国观众观看同胞被俄国人砍头发出喝彩之“盛况”之后,他毅然决然地弃医从文。先生深以为:“治疗身体的疾病并不能根本改变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中国的问题不仅仅在于人民的身体健康,更在于思想的落后和精神的麻木。”
学医以解除生民病痛的理想因为亲眼目睹了国民的麻木而破灭。在鲁迅先生看来,身体的健康并非意味着精神的健全。一个国家和民族要强大,只有国民在思想与精神上独立强大起来。正是如此,欲救国家和民族于水深火热之中,当务之急是唤起民众的觉醒。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先生才走上弃医从文之路。文艺之事在于为麻木的生民开据精神的良药,医治他们衰朽麻木的灵魂。日本留学,弘文学院中如饥似渴地阅读日本文书籍,“拜伦的诗,尼采的传,希腊神话,罗马神话等”。除了外文的书,先生对中国古代先贤,像屈原、庄子等也推崇备至。屈原的《离骚》中“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先生一生奔走呐喊的写照;另外,在阅读外文书籍的同时,先生还亲自翻译外国经典,以飧国民,像赫胥黎的《天演论》、穆勒的《名学》、亚当斯密的《原富》、斯宾塞的《群学肄言》、甄克思的《社会通诠》等。自己阅读是了解和认识外面的世界,汲取营养,丰富自己的思想;把外国作品翻译为中文推介给国民,意在增长他们的见识,提高他们的思想认识水平。在完成这些工作之后,接下来就是以自己的如椽大笔书写文章,揭露社会的黑暗,直陈社会的弊端,抨击当局的反动,揭示国民的麻木。不论是诗歌,还是散文;不管是长篇,还是短篇,先生都以敏锐的眼光、犀利的笔触直陈时弊、直击要害。也正是如此,先生成为当局者和反动文人讨伐的“公敌”。
身处“黑暗的牢笼”,但没有怖惧黑暗,先生孤勇前行。诚如先生自己所言:“希望不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就像地上的路。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先生深知一个人的战斗力量是微弱的,但是做了就有希望,形如星星之火般。从“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到“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先生在写满“吃人”的世界里踽踽独行着,孤独与彷徨、愤激与呐喊,铁笼中传出微弱的“救救孩子”的声音,让先生无法停下前行的脚步,纵使前方荆棘遍布,魑魅魍魉横行。